大約是受了婁小樓呼吸聲的感染，顏玉漸漸地感覺困頓，掖好被角就那樣抱著婁小樓淺淺地睡了一會兒。
    雖然一個大活人長久地趴在他身上，讓他呼吸不暢，但比起突然到來的幸福，這一點小瑕疵算什麼，別說是趴在他身上睡，就算是要他像小龍女那般睡在一根細細的繩子上，他也甘願。
    婁小樓聽到持續不斷的鏗鏘的心跳聲，下意識地睜開眼睛，感受到自己背上的大手，大驚失色，難道，自己又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雖然知道事態嚴重，但她沒有打擾身下人，仍舊趴在他的身上，仔仔細細地回憶她睡著之前的事，可有些事情現在回憶起來辨不清是真是假，是夢是實，可是她詳細整理了自己的思緒後發現，不管那是事情有沒發生，她卻借此看清自己的心，自己在意這個男人，那麼，即便是發生了什麼事，也是心甘情願的，哪有什麼嚴重不嚴重之分。
    她抬了抬頭，望見顏玉挺拔的鼻子，她微微一笑，趴在他的胸口看他的睡顏，帥哥就是帥哥，即使是睡覺，也那麼好看，也不知自己這樣趴在他身上睡了多久，他一定很難受吧？對此她深有體會，喜歡側睡的人很難適應仰麵而睡，她曾經試過抱著玩偶平躺著睡，卻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夢鄉，最後還是扔了玩偶改成她喜歡的側身而睡。
    婁小樓假裝睡著了樣子從他的身上翻下，滾了一圈，帶走大半的被子，與他之間至少間隔一個人的距離，她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反應，但她很想看看，他醒了會怎麼做，可萬一，他睡著了沒醒過來怎麼辦？要是因此感冒了，她會愧疚死的。
    心裏這麼猶豫著，身未動，身後已有了動作。
    顏玉拉了拉被子，重新替她蓋好，輕輕的環抱著她，低低的自言自語：“睡覺都不讓人省心，哎，你一個人的時候怎麼過來的？”嘴上這麼說著，大手卻溫柔地握著她的小手，將她束縛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他聞著她發上的香氣，閉目親吻她的發絲：“不過，你有我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蹬被子而受涼！”
    她的側睡呈現蜷縮的姿態，心理學上來講，這屬於沒有安全感的一種，自己抱著自己，好像睡著了也能保護好自己，他想，她缺了太多的愛，才會如此，以後的日子裏，他要加倍對她好，讓她感受她是被人愛著的，她是幸福的人。
    婁小樓的心劇烈地震顫，心髒狂跳，這是自與上官徹分開以來頭一次跳得如此慌亂，如小鹿亂撞，手心裏漸漸沁了汗，鼻子微酸，她很想抱著他嚎啕大哭，這麼多年以來，姥姥走後，從來沒人注意她的這一點壞習慣，即便是和上官徹相擁而眠的時候，他也不曾發覺。她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心裏暗自大罵自己怎麼越來越多愁善感了，多小的一件事情，有什麼值得大驚有怪的？可是，她就是想抱著身邊的這個男人哭一場。
    她又翻了個身，全身擠入他寬厚的懷抱，抱著他溫暖的身軀任淚水肆虐，他的話很樸實，卻深深地打動她的心，她以前不知道對他是什麼感情，隻以為他帶給她的全是不好的事情，但她現在知道了，他於她而言，絕非是無關緊要的那個人，他像暖陽一般，一點一點照進她的心房。幸好，幸好，她沒有錯失太多，幸好，幸好，他沒有愛上別人，幸好幸好，她沒有輸了他。
    “你，你怎麼哭了？”寬厚而溫暖的大手有些不安地擦幹她臉上的淚痕，深邃的眼有些迷惘地鎖著她的臉，顏玉的心很慌張，她剛才分明睡得好好的，怎麼哭了，難道做了惡夢？
    婁小樓埋頭往他的身上蹭了蹭臉上的濡濕，緊緊地抱著身邊的人，感受他身上的溫暖與淡淡的煙草味，突然想，就這樣過完餘生，也挺不錯的，爾後，她為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錯愕，為什麼會覺得如此便好？
    顏玉感受著懷中的身影微微地打顫，一邊撫摸她的長發，一邊輕輕地拍打她的背，語氣溫潤得不含一絲雜質：“寶寶，有我在，不怕！”
    懷中的人非常觸動，她動了兩下，抬起頭來，臉上冰涼涼的，掛著重重的濕意，她摸著他的臉，眼眶微紅，淚盈於睫地咧嘴一笑：“還好，沒輸了你！”
    顏玉溫情的麵容陡然增了一層陰鬱，他用力握緊她的手腕，眸光沉沉：“還好意思提這事？我不是物品，不可能隨意任你們推來搡去，你們賭酒的時候，可有想過我的感受，你把握當成什麼了？”
    淚目含笑的婁小樓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她也不想喝酒，然而那種情況下，她一點也不想謙讓，那時候她的心裏隻有一個衝動，盡快擾亂他們的約會，否則她吞不下那口再次被人挖牆腳的感覺，心中一急，便應了挑戰，此刻想想也是有些後怕，她那樣急猛地灌酒，很容易造成酒精中毒，幸好有他在，保了她的平安，此刻的心裏裝著滿滿的喜悅，便低眉順眼地鑽入他的懷抱，厚顏無恥道：“你不是還在我身邊麼，這就夠了。”
    經她這麼一說，剛剛還心裏不快的顏玉頓時釋然了，他好像怎麼也生不起她的氣。
    “以後不許再這麼任性了。”他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畔，雖是責備的語氣，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婁小樓乖乖地點了點頭，臉往他的胸口蹭去，那裏有他熾熱的心跳，比她趴在他身上睡著的時候快了許多，她忍不住用手捂著他心髒的位置，仿佛，隔著厚厚的冬衣，她仍能觸碰到他的心跳。
    顏玉低眉看著懷中小貓一樣的女孩子，心尖兒不禁又軟了一軟，手上的力道鬆了，她的額上落了一個微涼的吻，柔軟的唇蜻蜓點水一般，婁小樓貪戀那樣的深情，她仰頭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眼底，盛滿一整個明媚的春光。
    如果，能就這樣一直抱著他，也好，婁小樓心底喃喃地想。隻是她也不敢繼續往下想，她怕這一切是幻象，怕彼此清新以後，他三眼兩眼便把他們打發到從前，怕他的身份他的閱曆他的觀念與她的不合，怕他介意她曾經的輕浮，怕他介意她黑料滿天飛的過往，想著想著，她的心來了個透心涼，一點希望都沒有。
    她的骨子裏是充滿自卑的，這種自卑來自於父母對她的拋棄與不聞不問。
    “你在想什麼？”耳畔的氣息淺淺地吹過來，婁小樓隻覺得渾身酥癢。
    “沒，沒什麼。”婁小樓躲閃著目光，隻是朝他懷裏緊了緊，這麼溫暖的懷抱，她不知道還能享受多久，想到張雲妮投向他的那份癡纏的目光，她想像他這個年紀的人，長得又可以，不缺女孩子喜歡，也不知道他最後的守護會留給哪個幸運的清白女子，她的嘴角漫上一朵殘花般的苦笑。
    顏玉抿著唇摟了她一會兒，她不願說的事，他大概猜到了幾分，隻是心裏不敢肯定，也不好再過分追問，隻好以沉默應對，寂靜的房間裏，除了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再無其他聲響。
    優點是這，缺點也是這，她不說，他真的就不問，婁小樓的心下滑過一絲失落，他不是曾說過，他愛她的的嗎？他的妹妹也那麼篤定他的心中深愛的人是自己，想方設法的為他們創造接觸的教條，那麼，他今日為什麼要赴另一個女人的約？他怎麼那麼沉得住氣？她來的目的，就算他再笨，也該猜出幾分的，現在卻表現得這麼淡定，實在叫她心中難受，她很想跳起來深情冷肅地質問他，但她又轉念一想，她憑什麼質問他？男未婚，女未嫁，吃頓飯增加感情是自然的事，她從來不是他的什麼人，不過被她威逼利誘地強了一回。
    她仔細想想，自己真傻，他是曾說他愛她，不過男人床上的話怎可當真？虧她聰明一世，嗬嗬，著了他的道，他從不曾對她允諾什麼，甚至承認對她感情的一直是顏晶的從旁反複提及，加強她腦海中他愛她的事實，而現實呢？他從未說過。
    婁小樓的心裏很煩躁，力道有些生硬地推開他的懷抱，翻身坐起，由於用力過猛，加上烈酒的影響，她隻覺得腦袋裏塞滿了鉛，沉重得她抬不起頭，以前也不是沒有和人拚過酒，隻是這一會與以往大不一樣，大約是太久沒有沾酒的緣故，看來酒量也要長期練習啊，否則容易退化。
    婁小樓穩著腦袋，輕輕錘了幾下，沉重感依舊不減，顏玉側身，關切地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怎麼了，不舒服？”
    “沒，隻是頭暈。”婁小樓靠著床靠，淡淡地笑，柔順的發絲更顯得她臉上的蒼白。她拍開他的手，閉目緩了一會兒，氣息漸勻，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聽說你不近女色，你和她去情侶餐廳，她是你要找的那個對的人，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