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聽聽。”顏玉作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婁小樓有些淤青的臉扯出一個笑容，道：“我從來沒定過什麼牛奶，然而，每天都有一個送奶工按時送一瓶草莓酸奶給我。我一直沒怎麼在意，我不管那麼多，送我吃的又不敢露麵的是膽小鬼，我不知也罷，他愛花錢就花錢唄。後來我看了一則新聞，關於長期投毒的事情，我抱著手中的酸奶頓時像抱了一瓶毒藥，危機感促使我了解真相，你猜我查到了什麼？”
    “查到什麼了？”顏玉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狂跳的心髒幾欲脫離他的胸腔，從她提及酸奶的那一刻起，他就緊張得要命，好像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東窗事發，被人抓了把柄，心裏活動劇烈而洶湧，表麵上不得不處理成淡定的樣子。他隻是想默默地關心她，並不打擾她的生活和學習，難道這一點小小的心願也要被終止麼？他的心裏有些沒底，他們曾經是最親密的人，卻在忽然之間，莫名其妙的變成陌生人，她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甚至懶得看他一眼。
    婁小樓頓了頓，嘿嘿一笑：“你說巧合不巧合，我竟然查到了一個和顏校長一模一樣的號碼。”
    端坐著的顏玉頓時黑了一臉，什麼叫一模一樣的號碼？她分明是故意玩他的吧，明明已經知道真相的，於是，他隻能老老實實地接話：“酸奶是我定的。”
    婁小樓若有所悟的點點頭，道：“哦，原來是你定的啊，我還以為有人和你一樣的號碼，奇怪了半天，嚇得我趕緊抽根煙壓壓驚，沒想到就遭遇了年成貴，接著到了你這裏。”
    她裝得恰到好處，甚至有幾分可愛，顏玉抿著嘴角不讓自己笑出來，溫和地看著她，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婁小樓聽了就要往外走，然而頭上火辣辣的疼叫她想起她遭受的痛苦，便回身問道：“就這麼完了？你不打算處置一下年成貴嗎？他薅我頭發的時候可沒少使勁。”
    “我會處理的。”顏玉望見她臉上的青色，心疼不已，要不是礙於人多，他早就衝上去暴打他一頓，將他揍成一顆胖豬頭，敢欺負他喜歡的女孩子，簡直不想在學校混了。
    婁小樓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走了。
    顏玉揣著一腔的心事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他的心跟隨婁小樓的身影遠去。望著斯人已去空空如也的座位，有些失神，那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嗬，卻是他篤定今世一雙的人兒，他在想，如果她再大兩歲，自己是否能拿得出上官徹當時那般的勇氣跟她求婚？然而一想到她給他的麵無表情的臉，滾熱的心頓時涼個透。
    如何讓她愛上自己，對顏玉來講，這是一件富有挑戰性的事，他不敢輕舉妄動，怕婁小樓離他越來越遠，遙不可及。
    等回到教室，婁小樓忽然想起酸奶的事情，心裏不禁開始躊躇，顏如玉不會一直給她定酸奶吧？現在天氣越來越冷，她似乎並沒多大吃的欲望。
    一向安靜的秦淑桐莫名其妙地約婁小樓去操場跑步，婁小樓狐疑地目視他心血來潮的表情，對於這種平時不怎麼主動的人，突然的主動要麼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麼有求於人。婁小樓掃了眼前桌伏案答題的呂麗麗，回了個NO的手勢，她再也不想跟這個女生扯上任何關係，不管什麼時候，人們對於好事者不會心存好感。
    儼然，在婁小樓的心裏，呂麗麗就是一個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的好事者，多管閑事，製造禍端。
    秦淑桐沒有氣餒，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婁小樓的情緒邊緣，婁小樓被他煩得不行，又礙於他的好脾氣，忍著沒暴走，自己率先跑到冷風呼嘯的操場，冬日的操場一片蕭條的景象，沒有青草的陪襯，暗紅的跑道像隻被拔了毛的死公雞，生硬突兀，婁小樓皺著眉，不耐煩地捂著耳朵，躲避寒風的侵襲。
    “嗨，小樓，謝謝你如約而來。”秦淑桐氣喘籲籲地趕來，由於沒有預先做熱身運動，他的腿很不配合地抽筋，痛得他打著顫支撐著身體的平衡。
    婁小樓看出他的舉止異常，不過沒有多事去關心，此刻，她隻想早點結束這次單獨的交流。對於他的目的，她猜了一遍，無非是為了呂麗麗，這女人福氣不小，遇到個男友力爆棚的男友，也許這樣的好男友目光追隨的隻有同樣優秀的女孩子吧。
    “說吧，你的目的。”
    婁小樓背對著寒風，將連身的帽子蓋在頭上，擋住一部分的冷風，而秦淑桐就慘了，冷風颼颼地灌入口鼻脖頸，一刹那間，渾身的毛孔劇烈收縮，變成一片密密麻麻疙瘩的雞皮。
    “你看你，非要說得這麼直白。”秦淑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上掛著誠懇的笑，與婁小樓並肩走著，“麗麗她不肯說，可我知道，從我的生日散場那天開始，你們倆有了隔閡，本來我想著，女生間的摩擦過不了幾天就會好的，你們卻冷戰了這麼久，麗麗她心裏委屈，她沒別的意思，當時單純地想為你和上官老師製造接觸的機會。”
    婁小樓緩緩地走著，聽到他說到此處，冷冷地站住腳，冰冷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刀鋒劈向秦淑桐：“你要是來向她說情的就給我馬不停蹄地滾回去！秦淑桐，你真的以為她會這麼好心？作為一名男友，你不覺得她對上官徹的關心有點過了嗎？如果是你的心大，我無話可說，如果你還蒙在鼓裏，我勸你有時間來說服我，不如剩下點時間多跟她培養感情，省得你最後不明不白地當了一段時間的備胎，最後人家給你發一張好人卡，將你一腳踹開！”
    “婁小樓，把你的脾氣收斂一點好嗎？你吃的虧還不夠嗎？麗麗她是什麼性格，我比你清楚，她很珍惜你們之間的感情，曾跟我說你是她認識的人中最有趣的一個，沒有之一，你們都不是輕易交心的人，我隻是不想你們因為一份好意白瞎了一分來之不易的友情。我們相處這麼久，在我心裏，你不僅是她的閨蜜，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她好，也希望你好好的。”這是婁小樓認識他以來，說的最多的一段話，平時，他就像個木偶一般安靜地待在自己的領地，做個安分守己的好學生。
    冷清的操場上，女孩冷冷的看了男生一會，張開雙臂仰頭看天，今年的雪花要比往年的來得早，數不清的晶瑩剔透的一小朵跨過空氣的阻攔，從天上義無反顧地落到地上，溫暖的大地很快融化冰冷的心，化成冬日裏清澈的水。婁小樓對天長笑，兩行清淚自眼角熱辣辣地滾落，砸在幹枯的草上。
    “秦淑桐，你知道心痛是什麼滋味嗎？”
    秦淑桐靜靜地注視著她，他知道，這個女孩心中藏了太多的心事，她需要一個鍥點，釋放自我。
    “和他分手的時候我痛得不能自已，和趙小刀離別，也是我最心痛的一件事，我曾以為我跟他能走到地老天荒，認定他就是我一生想要嫁的人，可是，你看世事無常，我和他沒有可能。我們太過年輕，太想要完美，所以當事情發生的時候，缺乏及時有效的溝通，就此錯過。你說一個人知道自己快死的手，心裏會想著誰？當我坐的趙小刀的摩托艇出事意外墜海的時候，當海水一口一口灌進心肺的時候，當我知道我命不久矣的時候，我最先想到的人不是我自以為深愛的他！是別人，是一個親手把我送到他身邊的人。我對他的感情有不甘，也有不舍，以及不知所措。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不愛他了，我認定深愛一生的人我竟然不愛了，愛消退得那麼快，那麼自然，我自己都反應不過來。秦淑桐，我不愛他了，就這麼簡單，所以，你能不能勸她清醒一點，不要為難我，也不要使他難堪？”
    冷冽的風很快吹幹臉上的液體，幹涸的痕跡和著融化的雪花，將一張清麗的臉零落得越發憔悴，秦淑桐開始深深地自責自己的一時衝動，揭了她的傷疤，還說她強勢，那一刻，他霍然發現，婁小樓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受了情傷的姑娘，打落牙齒默默吞入腹中的女生，她脆弱而無助，男生天生的保護欲促使他鼓著勇氣上前一步輕輕擁抱了她。
    擦幹眼淚的婁小樓一下子推開他的懷抱，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讓麗麗誤會就不好了，我雖然喜歡撩漢，但也不能對自己的朋友下手。你放心吧，這件事說開了也就過去了，我會和她和好的。”
    “對不起，小樓，是我的話重了。”秦淑桐低著頭，不敢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哀婉的眼神戳痛了他的心。
    婁小樓揉了揉冰涼涼的臉，朝他笑了笑，拉著他往回跑：“走吧，你不冷，我可受不住這大雪遮天的。”
    教學樓的某一角，一雙深邃的眼睛將操場上發生的一切看了個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