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綿綿密密的調子，婁小樓漸漸地進入夢鄉。她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一位大家閨秀，日日期盼自己的心上人，終於等到那一天，他下了濃重的聘禮，穿著大紅的喜服前來迎娶她，她縮在閨房絞著手中的帕子，心髒亂跳。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簾，偷看他的身影，卻在他轉頭的一瞬，大叫著驚醒，那張臉分明是顏玉的。
    怎麼可能呢？
    婁小樓坐在床上，驚的一身冷汗。
    難道失戀會讓人魔怔嗎？是因為太過排斥那個抹不去的汙漬所以潛意識裏會找其他人代替？
    她甩了甩貼著額頭的劉海，跳下床衝入衛生間。冒熱氣的溫水衝去身上的一層冷汗後，婁小樓終於感覺舒服了一些。
    此刻深夜兩點，她花了半個小時弄幹濕噠噠的頭發，終於呼了一口氣躺在床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腦海裏浮現的是顏玉的輪廓，她很怕等她睡著，那張臉會重新進入她的美夢。
    待東方的盡頭漸漸泛白時，婁小樓拿著手機的手往旁邊一歪，漸漸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睡到上午九點。婁小樓懊惱地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顯示，匆匆穿戴好衣服趕往學校。
    恰巧趕上英語課，然而教室裏靜悄悄的，眾人埋頭孜孜不倦地啃題，沒人注意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進來了多久。
    婁小樓捅了捅呂麗麗的的後背，一臉狐疑地問：“今天考試？”
    “自習。上官老師請假了。”呂麗麗將手捂在口邊，在她的耳畔低語。
    婁小樓點了點頭，總覺著空氣裏跳動著不安的因素。她的桌上是一套英語試卷，散發著淡淡的油墨香氣，婁小樓伸手推了推，紙張發出輕輕的聲響。她一邊嫻熟地轉著筆，一邊咬著透明的筆套，是什麼原因呢？難不成苗秒創造機會將他拖走？
    為什麼想起他們呢？彼此已經結束了，他們愛咋地咋地，況且自己那天那麼一鬧，苗秒八成會賴上他，為了得到一個人而不擇手段，她仔細想想，自己做不到，強扭的瓜不甜，人在眼前，心在別處，苦的是自己。
    唉，我還是好好學習吧，就當為自己認認真真地活一把，不帶情緒，不帶偏見，簡簡單單的過完這一年，或許明年的這個時候，自己會在某個高等學府花癡般地垂涎帥哥的俊臉呢！
    婁小樓甩了甩頭，將那些亂糟糟的想法逼出腦海，悶不吭聲地低頭做題。
    課下的一瞬，一個笑眯眯的人頭突然冒在窗外，那會兒婁小樓正看窗外緩解視力疲勞，冷不丁地看到顏晶的臉，她傻嗬嗬地笑著跟她招手：“小樓，下課了，我請你回家吃飯，我特意給你做了一桌子的菜。”
    “吃飯？”婁小樓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的笑帶著幾分虛假的成分。
    顏晶看到她冷淡的表現也不灰心，依舊保持暖暖的微笑：“嗯啊，昨天你不是答應來家裏吃飯的麼？我讓我媽弄了好多吃的。”
    “納尼？”婁小樓因為震驚，眼睛睜得老大，同時，語氣也變得不穩，“我，我什麼時候，答應的？”
    “哎，你就跟我回去一趟嘛，你不去的話，我心裏過意不去，方晨已經把事情跟我說了，之前是我的不對，我真的想跟你道歉，求求你了，好不好？”顏晶的笑非常有蠱惑力，婁小樓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稀裏糊塗地就跟她一道下了樓。
    顏晶一路拉著她停在顏玉的車前，禮貌地替她開了車門，自己坐到車的後座，婁小樓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昏昏沉沉的大腦猛然清醒，一下子跳了起來，腦袋生猛地撞在車頂，疼得她一陣抽氣，眼前金星紛飛，她痛苦地捂著腦袋，問：“顏晶，你不是說請我吃飯的嗎？”
    顏玉嗯了一聲，溫和地望著她道：“是啊，有什麼問題嗎？今天中午送你們過去。”
    “……”婁小樓苦著臉，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還是顏晶打破了有些尷尬的氣氛，嗬嗬地道：“是啊，學校離家裏有點遠，有免費車當然不必勞煩出租司機啦。”
    這個理由有點牽強，婁小樓抱著自己的腦袋靠在柔軟的椅背上，車裏放的《春日遲》，是她迷戀的那首歌，聽著聽著，她的情緒平複下來，漸漸地陷入歌曲營造出來的淒婉意境。
    車行至半途，在某個商場的路邊停下，一個身影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哼哧哼哧地矮身進入車裏，那個聲音有些熟悉，婁小樓微微皺了皺眉，從反光鏡裏看清那個人的臉，登時驚呆了，咋呼著轉頭問：“方老師，你帶這麼多東西是第一次上門嗎？”
    身後的人抖了抖手，臉色驚訝地看著她，道：“你也在這裏？”
    一旁專心開車的顏玉望了望反光鏡中表情各異的幾位，輕聲道：“小樓是顏晶請的，她沒和你說嗎？”
    顏晶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反光鏡裏的哥哥，倒了一把瓜子遞給副駕駛的婁小樓，道：“這瓜子很好吃的，你嚐嚐。”
    婁小樓望著自己空空的手，有些猶豫，這樣兩手空空地去人家裏吃飯真的好嗎？不管是什麼原因，第一次去他家就什麼都沒帶，難不成第二次也這樣去？要麼不去，要麼說什麼也得帶點東西。
    “方老師帶了東西，而我兩袖清風，這樣不太好吧？顏校長，停車，這頓飯我不能吃，等我下次買了禮物再去。”婁小樓扒著車門，迫切地想要下車。
    顏玉不慌不忙地笑了笑，道：“說什麼呢，隻是吃個家常便飯而已，顏晶想借此表達對你的歉意，你要是中途跑了，這讓她怎麼麵對自己呢？”靠著方晨的顏晶忍不住又看了看顏玉，淡笑的顏玉立時感受到來自於身後的兩道灼熱的目光。
    如坐針氈的方晨緊繃著身體，他臨時接到顏晶帶他回家見父母的電話，躊躇了一陣，匆匆忙忙地跑到商場買了一堆禮品，然後上了校長的車，對於其他的一切，一概不知，上了車，他才發現，真正的主角兒不是他，而是那個小小的伶牙俐齒的高中女生。
    婁小樓冷哼了一聲，對於出乎自己掌控的事產生一種強烈的抵抗情緒，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跳梁小醜，被他們按著自己的想法編排控製。越想越陰鬱的人兒托著腮看著前方的紅綠燈閃爍。“隻怕不知道誰是誰的陪襯。你們不是請我來吃飯的麼？我就想知道，準備好的菜裏有麼有豬大腸和韭菜？”
    “沒，沒有。我們家都不愛吃。”顏晶磕磕絆絆地回答，露出不淡定的情緒。
    婁小樓幽幽地接口：“可是我喜歡，沒有我喜歡的菜，我去了也沒有食欲。”
    “回去加菜，好不好？”顏玉好脾氣地順著她。
    婁小樓不依不饒地跟了一句：“那我說我想吃鮑魚呢？”
    “你要是喜歡，我們去現買。”開著車的顏玉有些傷腦筋，這擺明了是想挑事啊，不知道哪裏做得不對，又惹她不高興了呢？
    婁小樓聽完莞爾了一下，露出淺淺的酒窩，輕描淡寫地話鋒一轉：“聽說你父母很想念我，時常嘮叨，可是真的？”
    顏晶憋紅了臉，她不知道婁小樓為何提起這話，不知道她最終的目的是什麼，因此心中緊張，死死地掐著方晨的胳膊，他隻能硬生生地承受下來，而不敢發出任何一丁點聲響。
    心髒砰砰而動，顏玉深吸了一口氣，臉上仍是淡淡的笑意：“你來的那天給他們的印象較為深刻，後來你生病未愈，選擇不辭而別，一直不知你過得怎樣，因此會時常提到你。”
    婁小樓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當她聽到“我遇見你，都是人間最好的事”這一句時，心中一動，似笑非笑地往他身旁靠了靠，眯著兩隻大眼，道：“你喜歡我，是不是真的？”
    車子猛地急刹車，婁小樓沒抓穩座椅，身子往前傾去，要不是扣得緊緊的安全帶，就她那小身板，鐵定打破車窗，跟著強大的慣性甩了出去。
    “你，你想謀殺我？”驚魂未定的婁小樓對他怒目而視。
    車後傳來亂七八糟的鳴笛聲，攪得他心頭很亂，卻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緩緩開動，抓著方向盤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對不起，剛剛，遇著紅燈。”
    婁小樓整理一頭長發，重新別好發夾，白了他一眼，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顏玉蹙眉，這與這個問題，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但他知道，不管他怎麼回答，始終對自己不利。見他不肯回答，她無聊地拍了拍手，分析道：“我的成長經曆告訴我，像我這種人人避之的壞女孩，早被人唾棄，至於我想要什麼我喜歡什麼我的感受沒人在意，但是，論起來，你應該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至今我也想不到我去尖子班的原因，對於這個問題，我還曾專門問過上官老師，沒少折騰他，所以，今日，你能給我個解釋嗎？”
    “沒有解釋。我隻是希望你迷途知返。”身旁的男人理智戰勝衝動，規規矩矩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