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婁小樓紮著清爽的馬尾，早早地出現在自己的座位上。
    呂麗麗支著額，望著一本正經學習的婁小樓一臉的懵。“小樓，你是不是氣傻了？”
    婁小樓甩了甩劉海，握著筆杆淡定地敲了敲她光潔的額頭，笑：“怎麼，不準學渣發奮圖強嗎？”
    “難道要變天了嗎？”呂麗麗嘿嘿一笑，她以為，婁小樓應該和上官徹和好如初，她上一次努力的時候可是熱戀中，看來是好事一樁哦，不敲詐她一頓好吃的都對不起自己敏銳的判斷。
    婁小樓白了她一眼，沒有理睬，她正在背課本裏一竄難懂的公式，猶如意大利的拉丁字母般扭動身姿在她眼前跳躍浮動轉圈，她的心忍不住浮躁起來，暑假前，她本已經能夠運用到習題中，怎麼這些天不見，全都忘了呢？
    “婁小樓，你的包裹。”一位麵生的女生站在窗外，將包裹放在窗台上，扭頭便走。
    好事的呂麗麗咬了咬筆杆，疑惑道：“嗯？這不是隔壁的隔壁班的麼，我怎麼不知道你跟她認識？”
    婁小樓拆開沒有快遞單號的包裹，發現裏麵是一部手機，嘖嘖，奇了怪了，一言不合就送手機，是不是腦子有病，錢多燒的吧？婁小樓睜著探尋的目光，手機的下麵塞了一張紙，上麵寫了一行蒼勁有力的鋼筆字：小樓大人，小人該死，昨日不該冒犯您，送部手機向您賠罪，求您高抬貴手，饒過小的。署名方晨。
    婁小樓盯著那張茉莉色的便簽狂笑了半天，原來昨天她故作嚇人的話被他當了真，膽子很小嘛，呂麗麗瞧著她如癡如癲的表情，狐疑地抽過紙張一看，手掌有力地拍在桌上，不禁笑彎了腰：“方老師，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看上去很怕你耶，他怎麼得罪你了？不對，昨天，你來過學校嗎？”
    婁小樓眉毛一揚，暗想不愧是準顏家人，連賠禮道歉的方式都一樣。這部蘋果手機並不是婁小樓的菜，她打定主意物歸原主。昨天的話純粹是故意說給顏晶聽的，她可沒那精神去折騰，不過去調戲一番還是可以的。
    “想看戲不？”婁小樓狡詐地望向呂麗麗。
    呂麗麗身子一抖，雙臂護胸：“幹嘛，我可沒得罪你！”
    婁小樓二話不說，草草地將手機放回盒中，拉著她往辦公室跑，路過方晨的班級時，沒看到他的身影，不知有沒有在辦公室，她決定去碰碰運氣。
    巧的是，方晨的位置就靠在窗戶邊，更巧的是，上官徹也在辦公室，婁小樓腳步疑遲了一下，身體依然跨入辦公室的大門，裏麵的幾位早到的老師正在伏案工作。
    婁小樓悄無聲息地提著包裹落座方晨的桌前，清了清嗓子，道：“方晨，你掉了部蘋果機在我這裏。”
    正在備課的方晨心中連連發苦，這小姑娘怎麼軟硬不吃啊，他已經下了血本，花了一個多月的工資買的手機送她，她竟然不領情，想著，手中的筆輕輕地落在課桌上，無辜地看著婁小樓，道：“你一定是弄錯了，手機上寫了我的名字了嗎？”
    “我確信，沒有。”他發窘的神態頗為好玩，想爆發又不敢爆發的樣子，讓婁小樓提起不少興致，這與貓捉老鼠隻玩不吃的情景有些相似。為了更好地觀察對方的細致表情，她索性撐著下巴趴在他的桌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子閃了兩回，將他的魂魄嚇跑了一半。
    “你很怕我嗎？”婁小樓微微側了側頭，那個灰色的包裹靜靜地躺在她的手肘旁。
    “小樓大人，我錯了，告訴我你怎樣才放過我？”如果方晨的頭頂豎著兩根毛茸茸的長耳朵的話，就是一張名副其實的驢臉。
    婁小樓翹起二郎腿，姿勢妖嬈，她半闔著眼睛，慢悠悠地道：“我很缺愛，你要是肯愛我的話，我就放過你，怎樣？”
    如果顏晶在此，定會氣得七竅生煙。
    方晨的臉頓時變作豬肝狀，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你，你，別太過分！”
    婁小樓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麵，發出輕輕的“噠噠”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顯得分外刺耳，其他的幾位老師互相望了望，目光在他倆的身上轉了轉，又稍稍停留在上官徹的身上，隨後收回，盯著自己桌上的白紙黑字，故作正經地一邊偷聽。
    “是你說的啊，我開了條件，你又不應，那你還問我做什麼？”婁小樓兩手一攤，表情很無辜地看著他，躲在窗外的呂麗麗憋得臉紫，想笑而不能笑，內髒承受巨大的壓力，她隻好一溜小跑回教室，舒緩自己的小胸腔。
    “我，我已經很有誠意地道歉了。”豬肝臉的顏色更深了一層。
    婁小樓換了個姿勢，將滑下的劉海扭到耳後，輕歎一聲：“你這一招是跟顏如玉學來的嗎？方老師，我不稀罕手機，不過，你若有心，管好顏晶，別讓她去刺激我，你也知道，我被人撬了牆角，心情不太好。手機物歸原主，這麼貴重的東西，哄女朋友極好。你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你不必誠惶誠恐，我不記仇，一般有仇當場就報了。”
    那是，手撕小三的事情就發生在眨眼之間，從得知消息到逼迫對方吃墮胎藥，不過一個多小時的間隔。
    “真的？”方晨如同劫後餘生一般癱在椅子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婁小樓點了點頭，臉色一轉，就是一張不辯真假的笑臉：“方晨，不求你在她麵前替我說好話，我隻希望，你別抹黑我，最好，在顏家人麵前，不要提起我。”
    “是，是，我保證沉默。”那人如同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一點也不怕頭暈目眩。
    “謹記你的承諾。還有，下次道歉的時候記得本人出場，借別人之手容易讓人覺得你沒誠意。”婁小樓拍了拍手，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小小的身影眨眼之間沒了蹤影。
    他以為的災難無疾而終。
    方晨揮了揮周圍的空氣，喝幹桌上的一杯清茶。他的擔心多餘了，婁小樓根本無意與顏家接近。
    “手機物歸原主，這麼貴重的東西，哄女朋友極好。”
    他發現婁小樓並不像他平日裏看到的那麼無賴，至少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人還是講情理的，他又換了個方向思考，能讓上官徹那樣清白無汙點的人愛上，想必她有自己的優點，難得的是他的準大舅哥也戀上這個小女生，看來，她並不是傳說中的那般滿天黑料，許是他們看到的都是浮華表麵。
    婁小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被呂麗麗晃得整個人快吐了，婁小樓扒下她的手，撫胸低頭，一股惡心從身體深處竄了上來，醞釀久久不肯消散，她白著一張俏臉靠著桌角緩了半天，狀況稍微好轉。
    “從現在開始，婁小樓我為了遇到更好的人，關門學習，不問身外風月事。”婁小樓布滿地喝了一口涼水，將那一陣惡心壓了下去。
    呂麗麗瞠目結舌：“上官老師，你，你不要了？”
    “不要了。”婁小樓咬了咬下唇，唇邊被齒關咬得發白。
    不是不想要，而是他們已經無路可走。昨天她的本意是讓他自己闡明真相，然後兩人一起麵對，但狀況總是來得那麼突然，將她的全盤計劃打亂，他沒有親口對她說，她也沒能留住他的人。
    午飯後，婁小樓一個人跑到後山消食，高三的壓力很大，更何況她一個追趕進度的學渣。秋意漸濃，兩邊的楓葉漸漸紅了，地上鋪了一層絢爛的地毯，仿佛踩上去，就會找到某座雄偉的宮殿城堡。
    她躺在常坐的那條長凳上，婆娑的樹影打在她的臉上，斑斑駁駁，明明暗暗，稱得她臉上線條柔和。她闔眼聆聽耳畔的秋風，枝葉呢喃，湖水低語，偶或響起幾隻小鳥的嘰喳交談。傾聽自然的聲音，她的內心很安寧，幾日的陰霾一掃而光。
    上官徹尋了一陣，終於在這條長凳上尋得她，卻見她宛若一朵潔淨的睡蓮靜靜地臥在那裏，柔和的臉上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什麼事讓她這麼高興？
    他走到她身旁，輕聲喚她：“小樓！”
    凳子上的人眼皮動了動，半天沒睜眼，臉上的線條卻漸漸地僵硬。
    “小樓，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上官徹內心不是滋味的望著眼前的人，那張嬌俏的臉離他很近很近，觸手可及，卻又好像很遠很遠，遙不可及。
    婁小樓緩緩地睜眼，緩緩地起身坐好，緩緩地開口：“昨天是生氣，不過現在好了。上官老師，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就不能來看看你麼？”她的語氣那樣淡漠，從前她不是這樣的，她連調戲他的興趣都沒有，可今天早上，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調戲另一個男人，而自己像個傻逼似的待在自己的座椅上。
    婁小樓勉強地徹出一抹笑容：“當然可以，你是我的老師，又有恩於我，理應是我去看你。”
    上官徹目光複雜地快速看了她一眼，聲音低了下去：“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