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個小時，婁小樓終於抵達校園門口，她站在大門外深深呼吸了一口，沉著地穿過大門。門衛大爺透過厚厚的鏡片草草掃了她一眼，繼續看自己手中不知是哪天的軍事報紙。
    正是上課時間，安靜的教學樓裏，婁小樓急匆匆地跨上一節節台階，來到上官徹的教師辦公室，正巧，那個位置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婁小樓站在門外拍了拍胸口，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小心髒在胸腔裏很不老實地亂跳，毫無章法，她向內張望一周，隻有上官徹一個人，甚好甚好。
    “上官老師！”婁小樓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挪開他手中的備課筆記，目光凝聚在他的臉上，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你是我學習生涯中惟一肯對我笑的老師，也是我惟一信賴的人，遇見你之後，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美好的意外，但你欠我一個解釋，現在你難道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上官徹的臉色刹那間蒼白如雪，那雙唇似抹了厚重的粉底液般不正常，被人下藥這件事情，不管男女，都是個恥辱，事情已經過了這麼久，他不想把這麼難以啟齒的事實告訴她，良久，他才緩緩地開口：“是我一時糊塗，酒後……”
    “酒後什麼？”婁小樓的唇抖了一下，雖已猜到結果，卻仍舊不死心。
    “亂性。”上官徹壓低了腦袋，聲音很沒底氣地低了下去。
    婁小樓漸漸壓低眉峰，一股怒氣從小小的身體裏噴薄而出，她不明白，他明明對她那麼好，為什麼此刻要偏袒苗秒，為什麼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從前，顏玉也是如此，明明沒有錯，卻甘願為小雅受罰，不過，這是兩件不同的事，後者可能與小雅關係曖昧，但上官徹不同，他交往的人是自己，大嫂一個旁觀者都說他深愛的那個人是她婁小樓，為什麼他不肯吐露實情，難道自己就那麼不值得信任麼？
    “上官徹，再給你一次機會，跟我說實話！”婁小樓冷漠如寒冰的聲音響在上官徹的耳畔，讓他心裏一虛，她從未在他麵前透出如此冰冷的語氣。
    “酒……”上官徹低著頭，手心握滿汗水，他總覺得，此話一出，她便永遠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可是，他又不願讓他得知他難堪的一麵，這種事，他，他說不出口。
    婁小樓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將他的臉往上抬了抬，身子也湊近了不少，冷若冰霜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掃在他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上官徹，你在我麵前酒醉了兩回怎麼沒亂性？你要是有那能耐，我家中肯定早備好了杜蕾斯。你告訴我，是我不夠妖嬈勾不起你的興致，還是她太騷氣正合你的胃口？”
    門外走進一個米黃色的身影，一頭飄逸長發跟著她走路的姿勢微微搖擺，一顰一動，皆是風情，所過之處，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氣。婁小樓斜睨了眼來人，側頭一本正經地道：“小徹徹，還記得你對我許下的承諾嗎？隻要你告訴我實情，明年之約如期。”
    聽到昵稱的一瞬間，上官徹心中一喜，原來他的姑娘並沒有忘了他，這是他這幾天來獲得的最開心的消息，然而讓他說出那件事，仍然有些難度，內心激烈掙紮的他咽了口唾沫，潤澤幹澀的嗓子，艱難開口：“小樓，我，是我的錯。”
    又是這樣的措詞！婁小樓萬分抓狂地抓住他的手，盛怒：“你口口聲聲地告訴我成才之前先成人，這就是你做人的底線嗎？你說你何錯之有？不該喝掉那杯咖啡？還是讓她上了你的床？”
    一直坐在一旁偷聽的苗秒握緊喝茶的杯，關節泛白，隱現白骨的輪廓，她咬著薄薄的唇邊，牙齒沾了些暖色係的唇彩。婁小樓在調查那天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她的齷齪手段！
    門口又晃進兩個人影，有說有笑的，婁小樓沒有回頭查看誰的動靜，她現在所有的心思全在那張局促不安的臉上。
    上官徹拍了拍她抓著他的那隻手，幾分乞求幾分商量的道：“小樓，此處不便，我們換個說話的地方可好？”
    身後傳來一聲嬉笑，顏晶摟著方晨的胳膊坐下，臉側向婁小樓的方向。“方晨，看來，我們打擾了別人的說話呢，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吧？”方晨立馬向她使了個眼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沒看到這裏的氣氛不正常嗎？”方晨筆聲沙沙地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推到顏晶的麵前，顏晶又側頭看了看，發覺苗秒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還真是不同尋常的氣氛呢，她暗想。
    苗秒咕嚕了一口茶水，用眼角的餘光觀察旁邊的動靜。
    “可以，不過你最好別敷衍我。”婁小樓眯了眯眼睛，透出警告的意味。
    婁小樓走了兩步，上官徹剛剛起身，便聽到顏晶略帶詢問的語調：“婁小樓，這位老師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好，也惹你生氣了？看你一臉氣鼓鼓的樣子，好像有什麼仇什麼怨。”
    “情侶之間的事，你確定你要摻和？”婁小樓惡狠狠地睨了她一眼，語氣冰冷如霜。
    顏晶看戲的臉色頓時僵住，有些不可置信：“你，你愛的人是他？”身旁的方晨握了握她的手，提醒她克製自己的言行。
    婁小樓勾住上官徹的手，朝她比了個手勢，斜眼冷笑：“很驚訝？我難道除了你哥哥，就不能選擇更好的人嗎？”
    “婁小樓，注意你說話的語氣，不是所有人都欠你什麼。”方晨大約覺得自己的女友受了欺負，冷不丁地挺身站出維護，語氣嚴厲而排斥。
    婁小樓覺得這句話十分好笑，眼睛微微一掃，繼續冷笑：“方老師，這個女人和你什麼關係你這麼維護？”
    “她是我女友。”方晨一雙濃眉漸漸皺起，五官變色，言談之間十分不善，若是平常，她定會認為這是一個護妻狂魔。
    “哈哈，我還以為是老婆呢。顏晶你聽說沒有，我能和我的老師有這份感情，可少不了他慫恿的功勞。你們呢，趁早把婚結了吧，免得夜長夢多，說不定哪天，某個戀慕上他的女學生給他下藥，再偷偷剩下他的孩子，你連哭的地方都沒有。”婁小樓半是嘲諷，半是指桑罵槐，她早就知道，一直端坐不動的苗秒分秒不差地偷看她的一言一行。
    女人的直覺向來是男人最忌諱的東西，因為她們的直覺比測謊儀還精準。
    方晨的臉上，幾種顏色來回變化，一雙細長的眼睛射出毒辣的目光，如果眼神能夠殺人的話，他們兩人的目光足夠殺死兩個婁小樓。
    “婁小樓，你太過分了，莫不是這種事情被你遇上，心裏不平衡，才逮誰噴誰！”
    “對不起兩位，小樓，別吵了，我們走吧。”上官徹拉了拉她的衣角，表情不自然地往門口望去。
    那件事給他造就不小的心理陰影，有時候他會很陰鬱地獨坐在一處待上半天，放空腦海，像一具徒有氣息的空殼，她說得很對，他欠她一個解釋，現在的他隻想息事寧人，告訴她真相，把選擇權交給她。
    “上官徹，等一下，我突然腹痛厲害，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送我去趟醫院？”苗秒演戲的功底可見一斑，她額上滲出來的細密的汗珠一點也不像假的，遇上婁小樓掃射過來的目光，自動屏蔽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上官徹，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他跟著婁小樓離開。
    婁小樓眯了眯眼，半路將方晨的目光頂回去，沉沉道：“方晨，恭喜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等我解決完手上的事情，回頭我定好好開個房間跟你聊聊人生。嗨，苗老師，你知道哪裏能買到催情藥麼？把你去過的地址發我一份，那藥性著實好，可以讓一個正常男人色欲熏心。”
    “什麼催情藥，你胡說什麼，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苗秒渾身一顫，兩隻手下意識地絞在一起，眼睛閃躲著移向別處。
    “我又沒說你聽懂，你排斥什麼？”婁小樓嗤笑了一聲，轉身回了上官徹的座位，屁股靠在他的辦公桌上，慢悠悠地從包裏拿了一包米非司酮片，前傾著身子將藥緩緩地放在她的桌上，悠悠道：“苗秒，你做過什麼，你心裏有數，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這藥一般的女人吃了，也就會影響月經和內分泌情況，我這人疑心重，占有欲強，總怕別有用心的女人貪戀我的男友，你吃了它，向我證明你的清白。”
    那包藥，是她路過一家藥房的時候頭腦發熱買的，當時賣藥的中年女人在她離去的時候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年頭的小姑娘個，總是不自愛，以為自己沒男人要似的，早早的就把身體獻出去，當時那位大媽沒有把話說出口，否則以婁小樓的性子，必定又是一番鬧得不可開交的爭執。
    辦公室的空氣異常沉悶，仿若暴風雨來臨前的節奏，然而外麵大大的暖陽吊在半空，一朵白雲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