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小樓幹笑一聲：“怎麼是這件？我老早就不穿的一件淘汰品，嘿嘿。”
    顏玉頓時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她真是故意使然。婁小樓轉身要再換一件，他快一步打開她的衣櫥，猛然看到一排花色的內衣套裝，臉上一熱，趕緊換一扇門，倉促地抽出一條簡約的裙子翻好麵兒放到她手中。
    婁小樓摸著手中衣服的材質，低頭思考：“謝謝。嗯，你開了我的衣櫥？我……”她說不下去了，她的一櫃子內衣啊，全被一個男人看光了。
    “要不要給婁先生打個電話抱平安？你的手機響了好幾遍。”
    “讓他打去。耳不聽心不煩，我那親娘一回來，他們兩個頓時變成水火不容的死敵，我尋個安靜的地方，回來清淨清淨。”婁小樓滿不在乎地關上房門一邊換衣服一邊說。
    顏玉安置妥婁小樓獨自下樓開車回家，回家的路上，他猶豫了一會還是給婁重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婁小樓平安到家，不要擔心之類的話。
    第二天婁小樓感覺到光的明亮，她掀開窗簾，果然有些晃眼，雖然仍舊不大看清事物的輪廓，到底對光亮有感知了，她又高興了一分。
    她忽然聽到室內有腳步聲，猛地尋聲望去。“誰在那兒！”
    “是我，媽媽！”
    頭皮一乍，婁小樓扔了窗簾厲聲道：“誰讓你進來的？”
    “你說你這孩子，昨晚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和你爸找你了很久，下次不能這樣了，啊？”宋青自動略過她的排斥，拿出母親的慈愛接近她。
    婁小樓心中叫苦不迭，肯定是顏玉透露的消息，欠扁，嚴重欠扁，等她傷好，她一定要找個機會海扁他一頓。
    身在醫院可以溜回家，他倆跟著回了家，她還朝哪跑？難不成睜眼瞎地流浪街頭，以她現在的視力，怎麼被車撞死的都想象不出來，還是老老實實在家跟他倆耗著吧。
    醫院拒絕的飯菜尚且美味，宋青燒的飯菜簡直下不了口，幸好她看不見，若是見了能惡心得吐出去年的年夜飯。婁小樓捏著鼻子哀嚎：“宋青，你別糟蹋了，直接叫外賣吧，我吃得慣。”
    在家休養了半個月，她的勢力恢複得差不多，隻是稍微怕強光，去醫院複查時，醫生說有可能是後遺症，也可能過一段時間康複。婁小樓無所謂，能重見光明已經很讓她高興了，她的要求不高，然宋青不肯，她堅持要帶她去歐洲治療。
    婁小樓斷然拒絕她的好意。
    她恢複視力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婁重很是猙獰的臉，一道道疤痕跟貓爪子撓過似的，她幸災樂禍地端詳著那張極討厭的臉，忍不住嘲諷：“嘖嘖，可惜了一張俊臉，估計再也沒哪個風情萬種的女人看得上你，快事快事，婁小樓我今日得喝酒慶幸。”
    婁重沒有搭理她，有母老虎在一旁罩著，他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婁小樓沒有真的沾酒，宋青將她看得嚴嚴實實的，她連廚房的料酒都沒見著。
    在家悶了許多時日，她非常想念外麵的世界，趁兩個大人還未醒來的早晨，婁小樓戴上一副遮了她半張臉的墨鏡靜悄悄地出門。晨風清寒，婁小樓坐在樓頂看了會天，待到晨曦初露，翻身站起原地轉了兩圈，瀟灑地下樓，吃飯，上學。
    她破天荒地想去學校瞧瞧。
    學校裏，一切依舊。婁小樓晃著身子進了教室，亂糟糟的晨讀聲戛然而止。
    “婁小樓，好久不見。”
    她扶了扶墨鏡，望了一眼那個人，走進自己的位置。
    桌肚整整齊齊地疊著厚厚的試卷，她從未碰過，隻有考試的時候她才會落筆白紙黑字，胡亂寫上一通，簽上自己的大名，收筆交卷。慶幸的是她躲過這次月考，不然望著每個月試卷上惹眼的零頭分數，很讓她心塞。
    有些事她不問，總有人將答案自動送上門來。比如說，她不記得當時發生的事，不記得任何細節，然而八卦的前桌女孩呂麗麗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的情景，於是她的頭腦中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她抿著唇聽完，反問那個女孩：“你喜歡上官徹嗎？”
    “怎麼了？”女孩納悶。
    “我聞到一股酸酸的醋意。”婁小樓笑眯眯地望著她，轉著手中的筆，“你的故事有三分之一的部分描述他怎麼抱著我奔跑的，我就想知道，幾乎出人命的關頭，你是怎麼捕捉到他的動作神色？”
    “我也是聽說的。”女孩掛不住臉，有些窘迫。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道：“放心吧，我也喜歡他，我就敢大聲地說出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細節，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精彩的部分，我想我該去撩他表白，你要不要一起，我們公平競爭？”
    “婁小樓，你康複了？”上官徹的身子從窗外探了進來，唬得婁小樓掉了手中的筆。
    下一秒，婁小樓差點從窗戶上翻了出去，她拽著他的衣領，質問：“告訴我，那天你為什麼騙我？害得本姑娘悶了將近二十天。”
    “有話好好說，一個女孩子家，別動手動腳。”上官徹舉手投降連連求饒，這叫他這個班主任以後還怎麼當啊？！
    婁小樓奸笑一聲，拽著他往辦公室走：“好說好說。這裏人多，有些話不方便說，我也不敢施展拳腳，咱們找個僻靜的地方，把賬算了，你先告訴我，婁重來的那天，你為什麼故作神秘？”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本意是幫你們緩和關係。”
    “對不起有毛用？我瞎了這麼些天，你去看過我幾回？我求爺爺告奶奶地請人撥你的號碼，你竟然不接，給我惹出事你便躲起來清淨，哪有這樣的道理？你說說這筆賬怎麼算？”
    “我幫你補課！”
    婁小樓單腳支地，抬起胳膊擔在他肩上，湊近他的眼睛，道：“你知道的，我的心不在此處，我壓根沒指望考大學。”
    上官徹露出為難的神色，他除了會教書，並沒有什麼一技之長，也沒有討女孩歡心的經驗。“你說吧，開個條件，能滿足的我盡量做到。”
    “好辦好辦，你跟我談個戀愛如何？我瞎了的日子裏，總琢磨著，萬一哪天我不幸發生意外死了，那就太可惜了，我一次戀愛也沒談過，到了閻王那裏做個單身鬼太不合算。如何？”
    上官徹不出意料地紅了臉，他幹咳了兩聲，突出的喉結抖了兩抖，婁小樓覺得十分好玩，總想拿手像擠泡泡那般捏碎它。
    “恕難從命，你換一個合理的要求。”
    婁小樓摘了眼鏡指著他笑得渾身亂顫。“看把你嚇的，我逗你玩的。我今天是偷跑來的，如果我那一雙爹娘再來找你，你就說不知道，你可要配合我，否則我賴上你，你就沒有好日子過了，這些年我沒學什麼好的，光學會十八般折騰人的辦法。”
    她說完，重新戴好眼鏡，吐了吐舌頭，一陣風似的跑了。
    上官徹癱坐在座椅上，這絕對是他從教生涯中的一個異類。
    另一個男同事方晨目睹這件事的全程，調侃道：“上官徹，這個瘋丫頭不一般哪，你估計被她吃定了。”
    上官徹捂嘴又幹咳了兩下，正色道：“別胡說八道，此事非同小可，對自己的學生下手……我辦不到，你有此喜好的話，祝你好運。”
    “我有女朋友，再說了，現在什麼社會，師生戀多的是，現在不談，可以留著高考後下手哈。”
    “……”上官徹被他的理論折服，便不同他講道理。
    婁小樓晃回教室，再次返回位置的時候，發現她旁邊的座位是空的，奇道：“劉夢遠換桌了？”
    “是啊，他那麼喜歡你，那天你那樣對人家，心裏好受才怪，離你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痛。”呂麗麗又回頭湊熱鬧。
    婁小樓再次笑眯眯地看著她，看得她渾身發毛，責怪自己多嘴。“你是不是會讀心術？怎麼這些男生的情感感受你一清二楚，感同身受一般？”
    “猜測，猜測。”
    “若如你說的那樣，心胸忒狹隘了些，有首歌不是唱著：愛要越挫越勇，愛要肯定執著！一點小困難就退縮，不像是經得起風雨的人，拒絕也罷，反正我又不喜歡，本身麼，不是同一類人。”她眯虛著眼，細細分析，越發覺得趙小刀是成大事的人，得好好跟趙小刀聯絡聯絡感情，要是哪一天她混的不行，可以厚著臉皮去蹭他的光。
    婁小樓正獨自發著呆，身子猛然被人摟住，她還沒看得清對方是誰，一個涼颼颼的吻落在她的臉上，她震驚地瞪大眼睛，裏麵印出劉夢遠下定決心的樣子，她尖叫著甩了他一巴掌，又踹了一腳，直接將一個大男生踹得後倒地。“你敢搶老娘的初吻！”
    沒錯，她的初吻便這樣沒了。
    “是你暗示我的，愛要勇敢執著！”劉夢遠撐著後肘扶了扶摔歪了的鏡框，麵上帶笑，初露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