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望著眼前笑彎了腰的婁小樓，沒來由地心安，便也跟著她露出整齊的白牙。
    他跟著婁小樓的腳步，提議道：“小樓，中午一塊吃飯吧。”
    婁小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轉身圍著他繞了一圈，問：“你怎麼能恩將仇報呢？我已經對你的手負了全責，你還要誆我一頓飯？”
    顏玉揮了揮包裹嚴實的右手，解釋：“不是，我想請客謝謝你。”
    “免了。”婁小樓手揣褲兜大步向前。
    顏玉吃力地跟上，仍然堅持請客，婁小樓眼珠一轉，賊笑：“顏校長，既然你這麼有誠心，要不這樣，周一中午食堂見，我喂你吃飯，保證喂到你手指康複。”
    顏玉噎了一下，竟不知如何作答。這個姑娘的話語總是打破常理，如美片一般叫人猜不到結尾。
    婁小樓往前走了兩步又倒退了回來，歪著身子靠向他，嘻嘻笑道：“我想吃海鮮，你可以選擇一邊看著或是陪我一塊吃。”
    海鮮城裏，婁小樓路過一家又一家門店，徑直跳躍著奔向最裏麵的一家招牌店，回身對顏玉招了招手，鑽了進去，顏玉費力地追著她的身影擠過人群，婁小樓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拿著菜單向他揮手。
    她點了一份基圍蝦，一碟蒜蓉粉絲扇貝，一份香辣蟶子，一盤鐵板目魚，醬爆八爪魚，香蒜烤生蠔，她還要繼續點，顏玉擔憂地問：“點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婁小樓喝了一口椰汁，眨巴著雙眼問：“怎的你心疼錢包了？我給你刷卡時可是眼都沒眨一下。”
    “不是錢的問題，我是擔心你……”顏玉晃著笨重的手，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竟然緊張得像個害羞的少年。
    婁小樓津津有味的享用海鮮大餐，顏玉像塊木頭樁子端坐著，看她吃也不是，自己動筷子也不是，美味直鑽入鼻孔，奈何腹中咕咕叫喚，傷口忌辛辣，他隻能苦苦支撐，而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必定遭受婁小樓的一番冷嘲熱諷。
    飯吃一半，有個非主流打扮的女生奔到婁小樓麵前，一肚子壞水地盯著顏玉，問：“婁老大，從來沒見過你跟在哪個男的一起吃飯，怎麼今天破戒？婁小樓，怪不得你一直沒有男朋友，原來你是大叔控。”
    婁小樓拿著一隻蟶子，黑著臉糾正：“本老大十足的爹控，你別亂給我貼標簽，還有，你哪隻眼睛看到他動過筷子？”
    非主流一看，顏玉麵前的筷子果然完好地包裝著，訕訕地笑了一聲：“老大慢用。”拉著另一個非主流男生走出店門。
    顏玉輕輕問了一聲：“那是誰？”
    婁小樓眼皮不抬地剝著蝦殼，道：“跟班兒。”
    “以後少跟那些人來往。”
    婁小樓停住剝蝦的手，側頭笑道：“顏校長，你可能混淆了，我和剛才的女孩子沒什麼分別，我們都是你們這幫大人眼中的輕浮的女生。”
    顏玉有些心驚，婁小樓竟將自己定位成輕浮，這可不是褒義的詞語。
    “小樓，你今天表現很好，如果能低調的話接近完美。”
    “這有什麼，不過是有過經曆罷了。”婁小樓移了視線，望向別處，驚訝地看到她的前班主任扭扭妮妮地與她的上官老師對坐一桌，拿著菜單正在點菜，她一見到那個女人頓時氣短，決心前去攪和。
    她捧著她喝了一大半的椰汁撇下顏玉徑直走向上官徹的位置，與前班主任並排而坐，似笑非笑地“讚揚”了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上官老師，你聽說過嗎？漬漬，前次我約你吃飯你拒絕我，癩蛤蟆約你你欣然赴約，這算個什麼事？”
    身旁的女老師氣得渾身發抖。婁小樓非常解氣，她在她手裏的時候沒少受她的毒言惡語。
    “小樓同學也在這，好巧。”
    上官徹如坐針氈，生怕哪句不對她的意，惹急她。
    “是啊，上官老師，你說話的聲音真好聽。”婁小樓笑眯眯地讚揚他，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上官徹告誡自己，千萬別被她可愛迷人的外表迷惑，她是不能靠近的美人蠍子。
    “謝謝誇獎！”上官徹拘謹地道謝。
    “婁小樓，你怎麼陰魂不散的，老是跟我作對？”前班主任情緒全麵爆發。
    婁小樓淡定地吸了一口椰汁，不緊不慢道：“我是衝著上官來的，倒是你，礙手礙眼，令我十分不爽，你看看你，哪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告訴你，這個男人我盯上了，我得不到手誓不罷休，你還是先學好怎麼搭配衣服再去勾引男人。”
    女老師哭著跑了。
    婁小樓大功告成，滿意地望著她的跌跌撞撞的背影，眉毛一揚，比了個勝利的手勢，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上官徹示意她坐下，道：“你說的話忒過分。”
    婁小樓咋咋舌，詫異地放下飲料：“上官老師，你心疼了？我跟你說，你跟她好不如跟苗秒好，苗秒老師前凸後翹，身材火辣，縱觀全校的女教師，沒有哪個姿色比得過她的。”
    上官徹覺得他有必要好好跟她交談一番，用特別的方式。
    “哦？你不跟我好？你剛才說的話……”上官徹目光熱烈地對上她的眼，婁小樓有些頭暈目眩。
    她幹幹地附和著笑了一聲：“上官老師，你被我帶壞了。”
    “我是個正常男人，你總這麼撩我，我容易走火入魔的。”目光似火般灼熱，婁小樓有些招架不住。
    “你別跟我學壞，不然我罪過就大了，你是老師耶，教書育人才是你的本職工作。”
    “所以，”上官徹收起目光，“下次說話的時候多想著點，你這樣很容易讓人下不來台。”
    “你是第一個以我的方式對我好言相勸的人。”婁小樓豎起食指認真道，“謝謝你上官老師，以後我盡量不開你的玩笑，尤其是這種惡劣性質的。”
    上官徹沒想到婁小樓會乖乖投降，按她平常的性子，總要再鬧上一陣，過足嘴癮。婁小樓恭敬地道完歉麻利地走人，留下他一人坐在飯桌前愣神，若有所失。
    婁小樓回到座位安安穩穩地將海鮮掃蕩一空，打著飽嗝將擦嘴的紙巾丟在垃圾桶外，非常的準頭。顏玉暗暗吃驚，看不出婁小樓小小的身板竟然能吃掉那麼多食物，如果她每天的食欲都那麼好，而不長肉，那麼她的身體……不知羨慕死多少女同胞。
    春日的午後，陽光暖暖，婁小樓揉著肚子滿意地踱出海鮮城，搖著指尖跟著音樂輕快地哼著歌，灑脫而愜意。顏玉餓著肚子跟著她，臉色不太好，問她：“你喜歡你現在的班主任？”
    婁小樓摘下藍牙耳機，擱手心撥弄，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問：“怎麼，你吃醋了？這裏不是學校，我喜歡誰不歸你管。”
    顏玉有些窘，指了指路邊的一個小飯店，道：“我有些餓，去吃點東西。”
    “你想吃什麼？炒飯還是麵？吃麵的話我可以喂你，炒飯你自己用左手。”婁小樓忍不住開始不著邊際，話匣子一打開，很難收覆。
    顏玉更窘了，三十歲的男人竟然被一個花季少女接連調戲，這讓他的老臉往哪擱，於是連聲說：“我自己能行。”聽婁小樓的話頭，她把他當成傷殘人士，他不過是手受了點傷，不大方便些，又不是真的殘疾。
    婁小樓坐在顏玉的對麵一刻不停地抱著手機，消息鈴聲不停，顏玉默默地吃著炒飯，心中沒來由的發堵。“過會你有什麼打算？”
    “回家睡覺。”婁小樓坑著頭，不冷不熱的回答，她的全部心思，被手機裏的內容吸引。
    顏玉喝了口白開水，又問：“你在學校睡的覺不夠多麼？這麼好的周末用來補覺過於浪費，晚上早些睡，別熬夜，要保證睡眠足夠。”
    婁小樓收了手機，抬起她那狡黠的雙眸，盯得顏玉心中發怵。“問題是晚上睡不著，白天起不來。周末不睡覺幹嘛？跟你出來約會嗎？你帶著個傷手，連個好看的熊抱都做不好。”
    顏玉一口涼白開噴了出去，幸虧他動作敏捷，要不遭殃的便是婁小樓的衣服。
    “你甭奚落我，我這把老骨頭，早就過了鬥嘴的年紀。”
    婁小樓咬著拇指，做思索狀：“這麼年輕就成了老骨頭，你對象沒少折騰你吧？”
    還真是個什麼都敢往外說的姑娘啊，顏玉的老臉頓時變作一朵開得爛漫的桃花。用勺柄敲了敲她的額頭，道：“你再胡說信不信我封了你的嘴？”
    婁小樓適時地閉緊嘴巴，眼裏卻裝著戲謔。
    飯畢，顏玉終於有了些精氣神，婁小樓打算回家睡覺，晚上繼續搜鬼片，然而顏玉卻提議道：“既然出來，先別急著回去，即使去公園轉轉也好過在家的空氣，你需要多接觸些美好的事。”
    婁小樓想著，他這是不讓她走人的節奏，窩家裏頭橫豎就一個人，她倒要看看，道貌岸然的校長能玩出個什麼花樣來。
    於是，顏玉和婁小樓一前一後晃著胳膊腿壓馬路，走了半個小時，婁小樓急了，拽住他的衣服，道：“敢情你留著我是為了讓我陪你呼吸新鮮的汽車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