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心街開到C街，並不用耗費很長時間。紀以辰打完簡明扼要的一通電話之後，隻覺得時間側著臉頰擦過去，艱澀得心慌。一路到了Pluton，他才發現自己把車開到韓曦的盤口跟前了，這才回過神來。心慌，心慌得他頭腦一片空白，直到韓曦一通電話打來，紀以辰的腦回路才醒了過來。
    “喂？辰哥，你現在在哪？”
    紀以辰隻覺得聽到了天籟之音，“你現在沒事嗎？傅曉有沒有對你說什麼特別的的事情？”
    韓曦舒了口氣：“沒什麼事，有點特殊任務交代。”
    紀以辰隻覺得一顆心都放了下來：“你沒有車，我去接你。”
    韓曦望了望街口，竭力掩住聲音裏的疲態：“嗯，我就在公司門口，你來吧。”
    紀以辰一路開得飛快，直到韓曦坐上車來，才略鬆了口氣。“傅曉跟你說什麼了？”紀以辰沉著臉色問。韓曦臉色也不好看，嘴裏的話說的卻是收斂，“任務安排，有一些特殊的地方，具體的回家再和你說。辰哥，這次行動，把Denny帶上吧。”紀以辰皺了皺眉，“他到底安排了什麼事？”韓曦歎氣：“有點複雜，總之你安排任務的時候，記得吧Denny的位置安排出來。”紀以辰沉吟半刻，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韓曦壓了壓心緒，“先去哪？”紀以辰略轉頭看了他一眼：“肯德基。”韓曦轉頭：“為什麼？明明是最遠的一個。”紀以辰微笑：“去點個外賣來吃。”韓曦扶額：“辰哥，你是屬金魚的麼···”紀以辰樂了，“最遠但是也最清閑嘛，把好處理的先處理一下，順便去你店裏蹭個早餐。”韓曦斜他一眼：“我嚴重懷疑最後一句話才是你的最終目的···”紀以辰一眼刀飛過去：“別鬧，處理完那個場子，下麵的事情可能就會複雜得多，吃個外賣當補償了，之後給我認真起來。”韓曦瞥他：“用我店裏的免費餐給我當補償，你覺著合適麼辰哥？”紀以辰看了眼後視鏡：“不要在意那些細節。”
    說起來，最清閑安逸的場子也就是最容易被侵入的場子，一個肯德基店麵，兩個人處理的最快的一件事情就是點早餐，安排人手就花了很長時間，各種情況的處理又是硬生生地磨去了幾個小時。紀以辰和韓曦兩個準門薩成員腦力爆發，也是生生用去了將近四個小時。韓曦在坐上駕駛座的時候長歎一聲：“我現在裝死還來得及嗎？”紀以辰跟著他歎氣：“下午順便把Pluton安排一下，之後的盤口就是之前都有嚴格部署的地方了，安排起來就會好一些。”韓曦揚揚手裏涼掉的早餐，“還吃麼英雄？”紀以辰無奈地：“湊合湊合，就當省了一張卡了。”
    兩人一路開到地方，又是忙忙活活的一下午。等兩人身子散架地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到了家，兩人癱在餐桌旁邊吃了晚餐，又一鼓作氣的爬去樓上把接下來幾天的事務和人手著手商量了一下。各方利益權衡和可能性情況考慮之下的最佳方案商討著實折磨了兩人一個晚上。當韓曦把寫方案用的本子將近翻到底時，已經將近十一點了。所謂的安排人手處理情況不隻是要處理紀以辰手下的盤口，還有這次任務一起行動的寧深的盤口，加之從杜飛和顧非手裏抽調人手的變動和安排，剩下的四天時間也委實顯得太過捉襟見肘。紀以辰本著“能早點結束就在保質的前提下早點趕出工作量來”的大政方針，一口氣把手上能處理的事情幾乎處理了個幹淨。
    韓曦頂著忙到掛機的大腦洗漱完畢躺到床上的時候，天都有了隱隱亮起來的趨勢。
    第二天，不，應該說是幾個小時以後，兩人按時被鬧鍾吵醒，按時收了錢一天定的早餐外賣，按時並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吃了早餐。老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兩人剛剛從假期裏出來，沒有過渡就來了這麼一卦，雙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紀以辰接受過專業訓練，倒是比韓曦能強一些，韓曦作為一個還在出關期間的專業漫畫家，現在腦袋裏隻有三個念頭：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麼？紀以辰無奈地看著他半醒不醒的樣子，歎了口氣：“今天我開車吧，被再搞個疲勞駕駛出來，那要處理的事情可就又多了。”韓曦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雖然很不高興，但是說的還真特麼有道理···”
    抽調人手花了一上午，把人手引見到各個盤口又花了一下午，實質上的事務安排隻進行到了寧深的第四個場子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兩人連吃外賣的心都沒有了，泡了點麥片就洗漱睡覺了。之後幾天的工作效率逐步提上來，進展倒是快了不少。
    饒是如此，韓曦一個半吊子的線人也看得出來，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實在是有些勉強。
    最後一天，韓曦被紀以辰放出去傳情報。韓曦累了好幾天，倒也樂得出去玩一玩。這次倒是很興師動眾地來了兩個人，韓曦走著必要流程畫了兩幅像，把背麵寫了信息的畫紙放在了上麵，默默地用第二章畫像擋住了幾盡寫了半篇畫紙的具體方案。紀以辰把方案在各個場子又確認了最後一遍，緊接著就去中心街接了韓曦吃午飯。
    “說起來，你這樣傳消息倒是有一個好處。”紀以辰把灌湯包的湯汁咽進肚子裏。韓曦倒著包子裏的骨湯鄙視他：“午飯有人請？”紀以辰把湯包將將放在湯勺上，由衷道：“小同誌，眼光很毒辣，有前途。”韓曦不搭理他，專心致誌地吃自己的包子。“今天還有最後一件事情要做啊”紀以辰語氣嚴肅起來，“你那邊的特殊安排，下午回家說一聲。”韓曦抬起眼看他，“怎麼之前沒問？”紀以辰微笑：“你這麼高智能的NPC都沒跟我發攻略，我有必要敲係統要隱藏圖嗎？”韓曦一臉無語，繼續吃包子，不再理他。
    “大致就是這樣，倒不是什麼特別要緊的，但是處理起來···不是很容易。”紀以辰聽完韓曦長拖拖的一大段描述，平靜地點了點頭：“難是不難，但這問題主要還是在你身上，你有自信···或者不如說，你有欲望服從好這個安排嗎？”韓曦歎了口氣：“現在我哪還有選擇？為了利益最大化原則，我隻能這樣做。”紀以辰點頭：“說的是啊···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是這樣安排，應該也沒什麼事，反倒是如果我們利用好這次部署，對隊裏會很有利的。”韓曦沉默半晌，點了點頭：“說的是啊，所以我才沒第一天就說。”紀以辰讚同道：“因為可能你沒辦法全程跟進，所以說要帶上Denny，這安排很好啊，我都覺得我在安排方案這部分教不上你什麼了。”韓曦低下頭，隻是默默地拿了水杯來喝，沒做什麼回答。
    兩人難得在緊張的五天裏麵安安穩穩地吃了頓飯，早早地就收拾了桌子坐在沙發上發呆聊天。
    韓曦懶懶地開口：“明天我們的航班是怎麼定的啊？傅哥都沒交代。”紀以辰癱在沙發裏，眼睛都沒睜：“傅哥專機安排。”韓曦瞬間瞪大了眼睛：“這麼拽？傅哥專機這麼大？這次下麵的人手就算少帶也得去將近60個人吧？”紀以辰斜他一眼：“他包了一個艙而已···”紀以辰挑眉：“整個商務艙呦~和包下來差別也不大了。”韓曦愣在原地，半天才歎了口氣：“有錢就是任性···”紀以辰點了點頭。“不過明天是幾點啊？傅哥怎麼沒通知我？”紀以辰坐起身子，“明早六點鍾，H市國際機場。”韓曦拿出手機來看，“怎麼···我沒收到通知···”紀以辰揚揚手機，“他給我發了短信，讓我通知你一聲。”韓曦一臉黑線：“怎麼看怎麼像我是你的打包附贈產品。”紀以辰樂了：“明天早起，早點睡吧。”
    第二天六點鍾集合，北京時間6：15起飛，北京時間17：20下機，到了交易方安排的酒店的時候，已經是19：06了，此時的法國斯特拉斯堡，已是13：06。眾人按著東道安排入了房間，等著上頭晚上的商談安排。韓曦看著這個在H市都堪稱是五星級酒店的停留點，一臉複雜。酒店的格局倒很是奇妙，靠兩邊最裏麵的房間是最高級的單人房間，再往中間一點是雙人房間，再往中間一點是三人間，在往中間就是些中低檔的普通間了。
    “這酒店安排倒是挺有意思的。”紀以辰把西裝外套掛起來，淡淡地說了一句。韓曦把領帶解下來，倒在了床上，“是啊，把傅哥安排在單間，高層安排兩間，手下人再安排幾間，想要有針對性地動手，一點都不難。我就不相信，他們有那麼多人，手下隻有這一個酒店。”紀以辰嘲諷地笑，“是啊。況且現在安排的條件這麼好，行動這麼主動，部署這麼精確，就算交易不成，我們還能拋下她這點照顧嗎？真是不吃虧啊。”韓曦點點頭，顯然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明明就是他們的舉手之勞，先來了這麼一手，反倒變成他們有多麼多麼認真多麼多麼重視了。這種先入為主的概念，簡直不知道要對他們有多有利。”紀以辰嗤笑：“真是狠啊，不愧是道上的大人物。”
    “傅哥的安排是從今天晚上就開始嗎？”“不”韓曦搖頭，“從明天開始，能聽到更多東西，畢竟明天節奏要更慢一些。”紀以辰點點頭，剛想再開口，卻突然止住了話頭，把手伸到了腰間。韓曦看著他突然淩厲起來的眼神，手心裏瞬間就蒙上了一層冷汗。紀以辰看著他，用口型說道：“門口有人，你去把門開一下。”
    韓曦心裏咯噔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把心緒壓了壓，輕手輕腳地摸到了門口，用眼神向紀以辰詢問了一下。紀以辰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韓曦猛地一開門，門口卻是已經空空如也。韓曦一邊向身後比手勢一邊踏出幾步去向兩邊張望了一番。紀以辰也跑到門口來，按著槍的一隻手卻沒放下來，“跑掉了？”韓曦點了點頭，轉身回了屋子。紀以辰跟著他走進屋，伸手去關門。“是什麼人啊？保潔員？路人甲？”紀以辰搖頭：“不會，他們完全沒必要撤得那麼快，反倒是···”
    紀以辰手上動作猛地一頓，接著蹲下身去。
    “怎麼了？”韓曦嚇了一跳，“不舒服？”紀以辰從地上撿起了個什麼，伸手帶上了門。韓曦湊過來看：“什麼東西？”紀以辰冷笑一聲，把手裏的小東西舉給韓曦看：“這東西認識麼？”韓曦拿過那個小東西來看了一會兒，頓時冷汗一層，“這···這不是微型對講上的那個部件嗎？！旋鈕嗎？”紀以辰重新把那個小東西拿在手裏，冷笑道：“走也不走得利索點，留下這東西是宣戰用的嗎？”韓曦心裏有點慌：“現在怎麼辦？”紀以辰沉吟半刻：“按兵不動，先交給傅哥，讓他安排。”韓曦點頭，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紀以辰也回到自己的床邊，和他麵對麵坐著。“怎麼了？心慌？”韓曦抬頭看了看他，不置可否。紀以辰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一愣。從韓曦加入ATTENTION開始，他何時見過韓曦露出這種表情？韓曦一貫的淡定讓他漸漸地忘記了，原來韓曦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原來隻是個畫著漫畫，過著安穩生活的普通人而已。韓曦這一路的惶惑與驚慌，自己從來都沒有看到。對於韓曦而言，這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裏，真的隻有這一件事情讓他這樣緊張嗎？
    第一次踏入傅曉的盤口，他是什麼心情？第一次麵對別人的挑釁，他是什麼心情？第一次和黑幫交易，他是什麼心情？第一次把自己當做魚餌，他又是什麼心情？
    這次，麵對從來沒接受過的傅曉的特殊安排，麵對突如其來的不知是哪一方拋來的監視，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情？
    紀以辰呆住了，這些東西，自己有沒有設身處地地替他思考過？韓曦那樣的不動聲色的接受，真的是妥協嗎？比起妥協，這難道不是一種全身心的努力和義無反顧的投入嗎？韓曦為他思考了多少？為ATTENTION付出了多少？
    他不知道，甚至不敢想。
    唯一一件他能肯定的事情就是，這無數的殫精竭慮，本應該是ATTENTION為他做的。
    而現在，為了任務的順利進行，為了隊裏的利益最大化，為了所有人的性命無憂，韓曦默默承擔起了一切。
    紀以辰心裏一陣愧疚。
    韓曦抬起頭來看他，勉勉強強地笑了一下：“沒事兒，我就是沒料到會有這麼一掛而已。”紀以辰心裏端地一陣酸楚，他默默上前幾步，把手放在了韓曦肩上，“別硬撐了，你現在是很心慌吧？”韓曦在這句話裏低下頭去，難得地，在紀以辰麵前用幾盡卑微的口氣說話：“辰哥，我真的不知道我該怎麼做。”紀以辰看著他千年難遇的這個樣子，頓時感覺眼睛有點酸酸的。
    “沒事”記一下很把手放在韓曦頭上，“還有我呢。再不濟，還有ATTENTION呢。放心，我不會讓他們動你的。”
    韓曦抬起頭來，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嗯，我明白了。”
    紀以辰微笑著看他，接著，口袋裏的手機就一陣震動。紀以辰掏出手機來刷了兩下，微笑道：“深呼吸幾次，打起點精神來，二十分鍾後，敷個房間集合。”韓曦看著紀以辰把那個小小的旋鈕放進口袋，目光，一點一點地冷靜了下來。他撈過領帶來係上，然後在紀以辰略驚訝的眼神裏麵，平靜地開口：“要開始了吧。

    作者閑話：

    暗潮湧動啊。這張前半部分寫得略吃力了，寫到後麵才漸漸起了一點感覺···希望明天能稍微順一點啊！唉，掩麵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