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敏之看起來很淡定。
    不過也隻是看起來而已。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心跳的那麼用力，在聽完沈周的話後他臉頰浮現出兩片不自然的紅暈，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倒不是他沒想過沈周會答應跟他在一起，隻是……他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告白，雖然聽起來簡單的有些單薄、沈周的語氣也是平平淡淡的，雖然明知道沈周告白的對象並不是他，可是他還是控製不住的心動。
    顧敏之吞咽了下口水，因為過度緊張發幹的喉嚨稍微濕潤了一些，之前的淡定早就跑到了九霄雲外。
    顧敏之屏著呼吸、努力忽視自己如鼓的心跳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平常無異，明明整個人都緊繃的很聲音讓人聽起來卻淡淡的：“那……我們現在算是在一起了？”
    沈周唇角露出一抹笑：“是。”
    顧敏之掩飾自己眼中的喜色，口吻輕鬆道：“你今天準備做什麼？”
    沈周：“嗯？”
    顧敏之清了下喉嚨：“我說，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沈周有點想笑，但還是口吻正經的回答他道：“有的，顧鐸讓我去趟閩江。”
    顧敏之還不知道顧鐸想拿下閩江盤口的事，聞言不解道：“跑那麼遠做什麼？”
    顧鐸搭上趙秉麟這層關係就是為了閩江盤口的事，趙肅是趙秉麟的兒子，沈周覺得這事沒什麼好隱瞞的，就直接對顧敏之說了。
    “顧鐸一直想拿下閩江的一個盤口，之前考察了幾次，這次派我和一個專家過去對那個盤口進行估值。”
    顧敏之怔了下：“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沈周笑著看他：“怎麼？怕我不回來了？”
    臉上剛剛消去的紅暈霎時又騰的紅了起來，他衝沈周翻了個白眼，心裏有些吃味。以前都是他想盡方法逗弄沈周、想引起沈周的注意，現在不過是換了具身體，逗弄和被逗弄的雙方就顛倒了個個兒。
    沈周手掌在他發頂輕撫了幾下：“我去閩江是有任務，閑下來的時間很少，你跟過去我很有可能顧不上你。不如你呆就在這兒等我，每天做做訓練什麼的，我盡快完成任務盡快回來。”
    顧敏之不自在的瞥他一眼：“我就是那麼一說，你不願意就算了。剛好我上次的那本書還沒看完，這段時間就把那本書看完好了。”
    沈周笑道：“我聽徐叔說，你這段時間單兵戰術練的還不錯。”
    他說話的時候帶了寵溺的口吻，顧敏之沒忍住嘟囔著向他訴苦：“別提了，徐叔看我跟看小孩子似的，嚴的很。練的我胳膊肘都磨破了。”他說完自己都被自己略帶嬌嗔的口吻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嫌惡自己起來。
    沈周：“徐叔之前是正統的軍人，對手下的人要求自然也就嚴了一點。你把袖子撩起來，我看看傷的嚴重不嚴重。”
    顧敏之不在意的摸了摸袖口：“不嚴重，就是破了一層皮，流汗的時候有點蟄，過兩天應該就好了。”
    沈周不強求他：“我房間裏有之前六爺送的治跌打傷的藥酒，我幫你擦擦。”
    顧敏之皺了下眉拒絕道：“不用，小傷而已。我剛才就是那麼一說。你今天就走嗎？”
    沈周點了點頭：“嗯，一會兒去收拾一下，然後去接顧鐸請來的專家。”
    顧敏之對這件事不上心，就沒再多問什麼，“那你路上小心。”
    沈周笑著答應：“好。”
    顧敏之自顧自的點了下頭：“那我回房間看書了。”
    沈周：“好。”
    顧敏之回到住處後才後知後覺的反省，自己剛才是不是應該去送送沈周，畢竟兩個人在一起了，自己這樣會不會顯得太冷淡了？
    ……
    沈周去了閩江後顧敏之就不再去做訓練了，安安靜靜的窩在自己房間看書，到了吃飯的時間就去前廳吃飯，吃完回來繼續看書。偶爾吃飯的時候沒控製住量、吃多了，他就一個人在小花園裏走走。
    小花園是顧耀建的，種了很多不常見到的花，不過現在是秋末，大部分的花都已經枯萎了，小花園裏也是一股蕭條頹敗的氣氛。
    顧敏之繞著花園外圍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走了幾圈，正要回去的時候看到了一直給他們做飯的阿姨。
    秋末的風還沒有那麼凜冽但總歸透露著一些寒意，顧敏之沒多想，跟做飯的阿姨打了聲招呼就準備回去了。
    他正準備走，就看到做飯阿姨欲言又止的看著他。
    顧敏之怔了一下，問道：“您是有什麼事嗎？”
    做飯阿姨張了張嘴，最後歎了口氣道：“薛夫人病了，我看您和沈公子關係挺好的，沈公子這段時間不在上海，您如果有時間的話就去陪陪薛夫人吧。”做飯阿姨說完看了看四周，像是在忌憚些什麼一樣。
    “趙小公子，我還有事，就先去忙了。”做飯阿姨局促的對顧敏之笑笑，走遠之後才一臉懊惱的怪自己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
    顧敏之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薛夫人”是誰，那天晚宴的時候顧鐸說過，薛姨是沈周的母親。
    沈周的母親病了嗎？
    顧敏之回到住處，讓人去準備了些營養品。
    他雖然對顧家熟悉的很，但並不清楚沈周母親的住處，問了好幾個下人才問清楚。
    走到門外後，顧敏之突然覺得自己這次來有些唐突。一是他跟沈周的母親並不熟悉，甚至一麵都沒見過。二是，這件事情顧家並沒有任何人對他說，他這樣貿然過來有些不妥。
    就在他搖擺不定的時候房門開了，顧敏之下意識的想躲一下。
    “趙小公子？”
    竟然是顧鐸。
    顧敏之笑笑，正想說什麼就被顧鐸搶先了。
    “趙小公子是來看薛姨吧？”說完不等顧敏之回答就轉頭對房間裏的沈周的母親道，“薛姨，趙家小公子來看你了，我就先走了。”
    裏麵傳出一陣咳嗽聲，還有一聲有氣無力的“哎。”
    等顧鐸離開之後，顧敏之才敲了敲門沿。
    顧鐸走的時候並沒有把門關上，聽到裏麵傳出聲“請進”，顧敏之才走了進去。
    房間布置的很簡樸，卻打掃的很幹淨。顧敏之把門關上，隔絕了一直呼呼往房間刮的冷風。
    顧敏之在外室靜站了一會兒才道：“薛姨好，我是沈周的朋友，聽說您病了，就過來看看您。”
    內室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沈周的母親從內室走了出來。
    “麻煩趙小公子專程跑一趟過來了。”
    許是因為前半生操勞的原因，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一些，頭發花白了一半，身材消瘦，可能因為生病的原因，腳步看著有些虛浮。
    顧敏之趕緊上前兩步，虛攙著她坐下來。“不麻煩，我和沈周是朋友，自然是要過來看看的。”
    沈母笑道：“趙小公子在這裏住的還習慣嗎？”
    顧敏之微笑道：“一開始有點不適應，現在還好。”
    沈母歎了口氣道：“總是要有個長大的過程的。”頓了頓又道，“我二十多歲在小姐家做幫傭，二十五歲認識了沈周的父親，剩下了沈周。可惜他父親是個短命鬼，沈周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後來多虧了小姐的拂照我才能一個人把他拉扯大。”
    “沈周從小就沒什麼朋友，後來小姐生下了顧少爺他才有個玩伴。再後來他就被我送了出去……十三歲就開始一個人在外麵櫛風沐雨……唉，這孩子不容易。”
    顧敏之自然知道沈母口中的“小姐”是顧鐸的母親。
    沈母說完笑道：“他這個人從小脾氣就強，有時候鬧脾氣了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你跟他相處的時候多擔待一點。”
    顧敏之抿了抿嘴，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憋出一句：“他很好。”
    沈母：“人一到生病的時候，話就忍不住變多了些，希望趙小公子不要見怪。”
    顧敏之：“薛姨您就別趙小公子趙小公子的叫我了，您就把我當作沈周的朋友，叫我趙肅就行。”
    沈母擺擺手：“這可使不得，趙小公子是沈周的朋友不假，但更是顧家的客人，我在小姐家做了這麼多年，禮數還是不能忘的。”
    顧敏之臉上一僵：“那隨您開心好了。”
    沈母笑眯眯的“哎”了一聲。
    顧家的客人這幾個字仿佛幾顆釘子訂在了顧敏之的心頭一般，是啊，他現在的身份，不過是顧家的一個客人，旁人對他的禮貌都不過是基於他“顧家的客人”的基礎上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總覺得沈周母親的這番話別有深意。是覺得他身為一個客人來看她太失本分了嗎？
    顧敏之把猜想擠出腦海，轉移話題道：“不知薛姨生了什麼病？我看您剛才咳嗽，可是感了風寒？”
    沈母笑笑，不在意道：“老毛病了。”
    顧敏之道：“我認識一個醫生，醫術很不錯，薛姨如果……”
    沈母沒等顧敏之說完就打斷道：“不礙事的，人年紀大了，身體機能自然就沒有年輕時那麼好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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