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比顧敏之吃的要快一些。剛才為了掩飾而找的借口讓他不得不吃完之後坐到一邊等顧敏之。
    顧敏之夾了幾筷子，注意到沈周時不時的流連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後才後知後覺的問道：“你在等我？”
    沈周：“沒事，你吃就好。”
    顧敏之拿過一旁的餐巾擦了擦嘴：“沒事，我已經吃好了。去找書？”
    沈周起身：“好。”
    一頓飯兩人吃的都很潦草，所以免不了剩了一大半。傭人撤盤的時候反思是不是自己最近做的飯口味變差了。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思，都沒有說話。
    前廳裏顧敏之生前的房間不遠，兩分鍾就到了。
    沈周在門口站了幾秒才推開門。不知道是不是顧敏之的錯覺，他看到沈周在推門的那一刹那表情比之前沉重了許多。
    沈周先把手裏拿的那本書放回原來的位置，顧敏之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從這兒拿的？”他的書房又不是圖書館，他以前都是看完隨手往書架一塞，從來沒有編號或者可以整理。對這本書的印象深刻是因為這是他生前未讀完的一本，上次找的時候為了避免被他人發現他才刻意的記了下位置。結果沒想到那天出去之後就撞到了沈周。
    沈周過了一會兒才道：“他看書從來不按照原本的位置放，但是找書的時候又喜歡按原來的位置找，找不到就生氣，所以每次他看完我都要幫他再整理一下書架。”頓了頓又道，“不過，好像他並不知道。”
    顧敏之呼吸一滯，該死的！那種沈周喜歡他的錯覺又來了！
    沈周輕笑了一下，“他這個人……表麵上乖得很，其實挺不讓人省心的。”
    “身上的小毛病多的很。”
    “看書的時候手邊必須有一杯茶，忘了給他準備的話他隔一會兒就會歎一聲氣。”
    “睡覺的時候周圍不能有一丁點聲音，不然就睡不著，而且臉色還會變得很臭。”
    “在他起床前必須要給他準備洗漱的東西，不然就不說話瞎給你比劃，讓你猜他想表達的意思折騰你一早上。”
    “刷牙之前不會開口說話的。”
    ……
    沈周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最後總結時帶了些無奈的口吻：“不過長多大都是孩子脾氣。”
    顧敏之出聲道：“如果不是我知道他是他的貼身保鏢的話，我會以為他是你兒子。”
    沈周臉一黑。
    顧敏之侃侃道：“你剛剛談起他的時候一臉慈祥，臉上的表情很像是爸爸在說起兒子時才出現的。”
    沈周：“……”
    顧敏之：“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我看你今天回來之後情緒變得挺低沉的。”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沈周很快就聯想到六爺說趙肅“喜歡”他的事，心情頓時又變得複雜起來。
    顧敏之發現自己的玩笑並沒有讓氣氛好轉起來，幹笑道：“還是找書吧。”
    說著又開始翻書架：“按理說叢書不都是應該放在一起的嗎？怎麼我把下麵這幾層全部都找了一遍都沒找到，你說會不會下卷被誰借走了啊？”
    沈周歎息道：“你先去一旁坐著吧，我來找。”
    顧敏之聞言樂得清閑，坐到書桌旁的椅子上。
    坐上擺著筆墨紙硯。雖然他平常寫字很少用毛筆，但是從小就被顧耀逼迫著練字。每天寫一個小時的書法，風雨無阻，倒不是他不想偷懶，因為第二天顧耀會風雨無阻的檢查，於是他隻能被迫風雨無阻的練字。不過這種堅持也並不是沒有成效的，他的毛筆字確實很好看。
    注意到筆墨之後，顧敏之突然有些手癢，拿著毛筆在宣紙上寫了幾筆。不過硯台裏的墨汁早就幹了，所以他也就是拿著毛筆練練手感而已。
    沈周支起牆角的漆紅木梯。
    書架是顧深珘當年專門請人設計的，花了不少心思。書架很高，三米的樣子，書架上麵是一排櫃子，剛好銜接房頂。書架不倚牆，後麵是內室的客廳，充當一個隔斷。
    木梯和書架是配套的，方便去上麵的書籍、以及開櫃子。
    其實顧敏之一直都不是很懂為什麼要在書架上打一排櫃子，放東西嗎？誰會隨手把東西放到那麼高的地方去啊。
    櫃子常年不開，沈周打開的時候手上蹭了一層的灰，櫃門開了之後有灰塵漂了下來。顧敏之在麵前揮了揮防止灰塵隨著鼻息進入呼吸道。
    顧敏之仰頭看著沈周在櫃子裏翻來翻去，不一會兒，脖子酸了。
    顧敏之邊揉發酸的後頸邊仰臉問沈周道：“還沒找到嗎？”
    沈周又翻了幾下才道：“找到了。”說著把書夾到腋下又在櫃子裏翻起來。
    顧敏之依舊仰著頭：“你在找什麼？”
    沈周沒說話。
    顧敏之有些悻悻，他記憶力雖然不差，但是好像隻是針對於背書這一點。這些櫃子他自己用沒用過都不記得了，更不要說記得裏麵都有什麼東西了。
    顧敏之出神的功夫，沈周從裏麵翻出一樣東西，飛快的塞進了口袋裏。然後合上了櫃門。
    他的動作太快，顧敏之隻恍惚的看到是一團白色的東西。
    顧敏之試探性的問道：“撿到了什麼寶貝啊？”
    沈周從梯子上下來，把書遞給他：“沒什麼。”
    他不說，以顧敏之現在的身份自然不能追問下去。
    顧敏之翻了幾下書，隨口道：“這書的下半卷怎麼放櫃子裏？”
    沈周皺眉想了下，但好像還是沒想出來：“不記得了，櫃子裏放的東西很雜，一般書架上找不到、或者他平時隨手放在哪裏突然找不到的東西，一般都在櫃子裏。”
    顧敏之：“那你豈不是經常爬梯子？”話音一落顧敏之腦海中突然浮出一句話“所以才選擇了爬牆。”對顧鐸是、對趙肅也……顧敏之想想今天沈周對自己的冷淡態度，好吧，就算對趙肅不是吧。
    但他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沈周從趙家回來之後對自己的態度就怪怪的，如果他把這句話說出來的話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會變得更奇怪吧？
    顧敏之想起自己和趙秉麟的交易，心裏暗暗有了想法。
    要想完成趙秉麟的要求，和沈周走得近一點是必不可少的環節，畢竟現在顧鐸身邊他能夠深入接觸的人隻有沈周。至於那個六爺……雖然跟他見過幾麵，但顧敏之下意識的覺得那是個不好惹的角色。沒有一點把握的話還是不要行動的好，免得打草驚蛇。
    沈周看他一眼：“你還要找別的書嗎？”
    顧敏之拿著手上這本拍了拍：“不用了，先看完這本再說吧。”
    沈周：“嗯。”
    顧敏之又在椅子上做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氣氛不對，對上沈周一直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突然幹笑了兩聲：“哈、哈，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先……”
    沈周打斷他：“有件事情我糾結了很久了，我想了想了，還是坦誠公布的跟你說開好。”
    顧敏之本能的心下一緊，難道是自己今天變現的太過殷切、熱絡，沈周發現自己在他的主意的事了？
    沈周頓了頓，建議道：“時間還早，我們去花園走走？”
    顧敏之拿書的手不自覺攥緊，麵上還是不露痕跡的笑了笑道：“好啊！不過先讓我把書放回去吧。”
    ……
    深秋的夜晚逛花園，確實不是什麼好主意。
    瑟瑟的冷風讓顧敏之大半張臉都埋在圍巾了，寒風乍起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想睜。
    沈周過了過駝色的風衣，輕咳了聲道：“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顧敏之一喜，忙不失迭的答應：“好、好！”
    本以為可以躲過一劫，結果心剛放下去，沈周的後半句話又把他堵死了：“去你房間談吧，我房間沒有壁爐，應該會很冷。”
    顧敏之愣了愣，不自在的又緊了緊圍巾。
    沈周以為他有所顧忌，於是道：“當然，如果你不嫌棄我房間冷的話，我們去我房間談也可以。”
    顧敏之反應過來，“不用、不用，就去我那兒吧。”說完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快回去吧，外麵冷死了。”說著就先往前走了。
    他沒注意到的是沈周在後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在沈周眼裏趙肅一直都是一個不喜歡把心理感受外露、斥生、很成熟的人，雖然對自己有些……額，莫名的惡意。但很少有把小情緒在別人麵前表露出來的時候。
    顧敏之推開房間門，溫熱的氣息從裏麵溢露出來。
    顧敏之快速閃進房內，從門縫裏露出個腦袋，扯著嗓子對剛進院子的沈周道：“你快點兒，一會兒暖氣都跑光了。”
    沈周聞言先是一怔，遂即加快了腳步。
    沈周還沒剛走到門口就被顧敏之伸手抓了進去，然後飛快的關上了房門。
    顧敏之一邊把厚厚的圍巾解下來一邊道：“才深秋就這麼冷，到冬天可怎麼活啊。”
    說完看了沈周一眼：“沒有壁爐你晚上睡覺不冷的嗎？你為什麼不跟顧鐸說一聲讓他找人裝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