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敏之睡醒後愜意的翻了個身，睜開眼後就看到了在麵前放大了數倍的沈周的臉，顧敏之被嚇的猛地往後一縮：“誰讓你睡到我床上的！？”
    沈周怔了怔，五指在顧敏之眼前晃了晃：“你失憶了？”
    顧敏之眨了眨眼，昨天晚上的事後知後覺的從腦海裏浮了出來。
    “你平時不是都起的挺早的嗎？”顧敏之狐疑的看向沈周。
    盡管顧敏之已經暗示的很明顯了，沈周還是沒有要起床的意思。
    沈周活動了下四肢，發出一聲喟歎，“能多睡會兒誰會喜歡早起。”
    顧敏之打了個哈欠：“那你接著睡，我先起床吃早飯了。”
    他的衣服昨晚隨手扔在了床外側的桌子上，想要拿衣服勢必要越過沈周。
    顧敏之視線在沈周和桌子上打量了一下，最後往裏麵一翻：“算了，今天不吃早飯了！”
    沈周好笑的看著他，正要說什麼，聽到一陣敲門聲。
    “少爺？早飯做好了，快點起床吃早飯了！”是福伯。
    顧敏之把臉從枕頭裏抽出來，瞪沈周一眼：“快起床！”
    沈周動了動腿，支起身子嘴角帶著一抹笑的看向顧敏之：“我們都睡過一張床了，你以後能不能對我好點兒？”
    顧敏之置若罔聞，反而皺眉道：“給你個忠告，最好離我遠一點，不然以我對你莫名其妙的厭惡程度，難保那一天我不會一時手滑捅你一刀。”
    沈周有點不理解顧敏之為什麼沒頭沒腦的蹦出這樣一句話，正想問顧敏之又抽什麼風的時候，顧敏之踹了他一腳。
    “起開，我要穿衣服！”
    沈周縮了縮腿，讓開一條路讓顧敏之下床。
    顧敏之把外套披到身上，開了門。
    還沒剛打開門，一陣寒氣就湧了進來。顧敏子露在外麵的脖頸被凍得起了一層小疙瘩。
    門外福伯的鼻尖紅紅的，“少爺起來了？快去洗漱一下，老爺已經在餐桌上等了。”
    顧敏之點了下頭，正要跟福伯說什麼，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因為剛睡醒還帶著點低啞的感覺，“我的外套呢？昨晚我放你床上了，你是不是隨手給我扔到哪兒了？”
    福伯一臉震驚，先是看向沈周，又看向顧敏之。
    顧敏之怔了怔，轉頭沒好氣的對沈周道：“你自己扔哪兒了我怎麼知道，自己找去！”
    說完轉回來對福伯解釋：“他之前跟顧少爺住在一起，昨晚顧少爺走了。我本來是想讓您給他安排間客房，結果去前廳找您發現您已經不在了，就隻能讓他在我這兒住下了。”
    福伯動了動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顧敏之：“您想說什麼直說就是。”
    福伯難為情的問道：“那少爺和沈周公子……”
    顧敏之這才明白為什麼剛才福伯用那樣的目光在他和沈周之間流轉了，連忙解釋道：“福伯您想多了，我和他沒什麼關係，”顧敏之說到這兒回頭看沈周一眼，確定他沒注意這邊才低聲對福伯道：“況且您也知道父親讓我去顧家的意圖，福伯放心，我拎得清是非輕重的。”
    福伯歎了口氣，“少爺清楚就好，我隻是看那沈周……”
    福伯話說到一半頓住，目光看向顧敏之身後，麵色如常道：“那少爺和沈周公子就趕緊洗漱一下吧，我也還在前廳等著。”
    沈周看顧敏之拿著牙刷刷牙，在顧敏之身側晃悠：“我的牙刷呢？”
    顧敏之對沈周翻了個白眼，吐了口唾沫，唇齒不清道：“是我最近做了什麼讓你產生我們很熟的錯覺的事了嗎？”
    沈周怔了下，不懂顧敏之話裏的意思。
    顧敏之用清水漱了漱口，拿毛巾把嘴角的泡沫擦幹淨，“你難道不覺得你最近在我麵前的表現太自來熟了一點嗎？還是說……你覺得冷屁股很好貼？”
    沈周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顧敏之話裏的意思，明白自己這又是被顧敏之嘲諷了。
    他跟在顧敏之身後往前廳走，“你似乎我第一次來趙家的時候，你就對我有很大的敵意。”
    沈周想了一下又道：“還是說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做了什麼事給你留下了不太美好的印象？”
    顧敏之頓住腳步，轉頭看沈周：“沒有，我就是覺得跟你氣場不合，跟你之間的距離超過三米之內我就會覺得渾身不舒服，所以麻煩你以後離我遠一點。”
    沈周停在腳步，內心說不出來什麼感覺，就像那種隔了一層膜的翻江倒海、很酸楚卻又不那麼深刻。他看著顧敏之的背影走遠，閉眼歎了口氣。
    身份的緣故沈周和顧敏之吃飯並不在一個地方。沈周吃完早飯在趙家花園逛了一會兒，才往顧敏之的住處走。
    他本想在門口等顧敏之的，結果到了後發現，顧敏之房間的門是開著的。
    沈周走到門口敲了敲門，顧敏之轉頭，看到是他又扭了回去。
    沈周當他默許了。
    進去之後才發現顧敏之在收拾東西，現在就走嗎？
    顧敏之似乎心情不錯，跟他說話的語氣沒再冷嘲熱諷：“吃了午飯走，我帶幾件厚一點的衣服。”
    沈周走到圓桌旁坐下：“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顧敏之沒回頭，說話的口吻倒是很輕鬆：“有嗎？”
    沈周不自覺的唇角帶著笑：“是有什麼好事嗎？”
    顧敏之收拾東西的手微頓了一下：“算是吧。”
    沈周本想追問“是什麼好事”，但還沒海口就被顧敏之打斷了：“你跟顧鐸……你們是從小就認識嗎？”
    沈周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這件事，想了下道：“算是吧，我母親是他家的保姆，所以我從小就住在他家。”
    顧敏之依舊沒回頭：“那你後來怎麼去了顧家？”
    顧鐸是顧深珘在外麵和情婦的私生子的事早就不是秘密，沈周沒有多想。
    聽到顧敏之提出這個問題沈周本能想逃避話題，隻是他和顧敏之很少有這麼心平氣和的聊天的時候，他內心又有些舍不得就這麼錯過這次交談，最後還是斟酌了一下用詞道：“因為一些不可抗拒的原因。”
    顧敏之把衣服放進要帶走的小箱子裏，走到沈周對麵坐下，“外麵傳言說，你進顧家是為了給顧鐸鋪路。”
    沈周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不是的，至少……一開始不是。”
    顧敏之拖著腮幫看沈周：“我能問你一個比較隱私的問題嗎？”
    沈周沒說話。
    顧敏之：“顧敏之和顧耀的死……跟你有關嗎？”
    顧敏之話音剛落，沈周猛然抬起頭直視著他，眼神中的狐疑不加掩飾。
    顧敏之心下一怔，懊惱自己又心急了。他穩住心神，努力讓自己不露出慌亂的表情。
    “前段時間我去喝茶，聽茶館裏有人說是你對顧敏之和顧耀那天坐的飛機動了手腳，所以他們才……墜機身亡的。”顧敏之說到這兒挑了一下眉：“當時我就覺得，你倒是挺適合做臥底這份工作的，心又硬又狠還夠隱忍，就算是殺手也很少能有人在這方麵做的比你更出色了。”
    他說話的語氣與平時嘲諷沈周的時候太過不同，他看沈周的眼神充滿了真摯，仿佛是真的在發自內心的讚美沈周一般。
    顧敏之做出一副絲毫不在意沈周反應的姿態，拿起桌上的茶壺悠悠的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當時我就覺得，誰要是跟你做了朋友，那人還真是挺慘的。一片真心付諸東流不說，還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淡淡的，仿佛剛剛不過是在問沈周早飯好不好吃一般。
    沈周靜默了一會兒，聲音很克製的出聲道：“如果我說，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參與、也不知道這件事，你會相信嗎？”
    顧敏之正喝茶的手一頓，許久，他聲音徐徐道：“那顧敏之和顧耀為什麼會死了呢。”
    沈周的表情很複雜，他張了張口，在顧敏之平和的注視下終究什麼都沒說。
    顧敏之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那你為什麼現在依然留在顧鐸身邊呢？”
    沈周垂著頭，一副頹敗的樣子：“你不會明白的。”
    顧敏之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驟痛了一下。他閉了閉眼，把茶杯放到了桌子上，“我去找趟福伯。”說完把沈周一個人留在房內，頭也不回的走了。
    沈周垂頭盯著紅木桌麵，滿腦子都是顧敏之剛才問他的那幾個問題。
    他進顧家是母親的要求，他留在顧鐸身邊是母親的請求。不過是哪一個，他都答應了。隻是顧敏之的死，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說自己至始至終都不知道、沒參與顧敏之和顧耀墜機的事也是真的。沈周想到這兒眸色暗了暗，隻是他不能說，顧敏之的死……跟他無關。
    他在顧家打探到的每一份情報、從顧敏之那裏獲取並轉述給六爺的每一個消息，都是間接殺死顧敏之的因素。
    沈周深呼出一口氣，他知道，隻要他還活著一天，他就永遠是個罪人、永遠對不起顧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