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了臥蓮居，巧月和紅月不敢近身，招財進寶不在，貼身伺候林飛羽的是秋月和弄月，兩人看見步惜元又是一陣哭。
    林飛羽又陷入了昏迷中，他現在清醒的時間已經變得極少，步惜元的眼睛看不清楚，隻能模模糊糊看見床上一團人影，人什麼樣子根本看不見，隻用手摸到床上的人變得極瘦，急得一滴滴眼淚砸在林飛羽瘦削枯槁的臉上。
    歸塵握住他細白的手腕，沉聲道：“惜元別急，我會全力救他，相信我。”他的聲音還是如同往常那樣沉穩，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步惜元混亂的心神被他的聲音安撫了一些，是啊，歸塵已經來了，他是鬼醫，一定可以救活林飛羽。
    巧月忙上前扶住步惜元，大大圓圓的眼睛裏還盛著淚水，她看著步惜元無神的雙眼，心中酸楚難當，大顆的淚水滾落了下來，她盡量忍住了，柔聲道：“公子別擔心，鬼醫先生在這裏，將軍一定會沒事的，公子身子不好，又一路勞頓，不如隨巧月去吃些東西，休息一會兒，莫要熬壞了身子，安大娘一早便燉了湯，就等著公子回來。”
    杜仲也道：“不錯，大家都先出去等著，莫耽誤了鬼醫前輩救治飛羽。”
    林福雖也著急，卻仍道：“鬼醫先生一路勞頓，是否先休息一下？”
    歸塵道：“無妨，我也是習武之人，又一路坐馬車，並不覺得乏累，林將軍的身體還是及早救治的好，惜元身體不好，腸胃脆弱，腿骨曾經折斷嚴重，如今雖然恢複了，卻仍然不可久站，這位姑娘說得對，可帶他去吃些東西，休息一會。”
    巧月一聽步惜元的身體情況，眼淚掉得更凶，小手緊緊的抓著步惜元的衣袖，紅月摸了摸她的頭發，柔聲對步惜元道：“公子，隨奴婢來，鬼醫先生來了，將軍會沒事的。”
    步惜元點了點頭，由著巧月紅月一人一邊扶著出去了。
    巧月紅月將步惜元扶到偏廳坐下，秋月已經運足了腿力端了湯碗回來了，她紅著眼睛小聲道：“安大娘說，要先喝點湯，再進膳食。”
    步惜元對著她的方向點了點頭，秋月看著他的眼睛，眼淚無聲的流了滿臉。
    步惜元歎了口氣，盡管吃不下，但也不想拂了眾人的好意，鮮濃的熱湯入口，他的眼睛也帶出了熱意，安大娘的手藝他多年沒有嚐到了，這種味道讓他懷念。
    安大娘站在門口看著他，不住的用圍裙擦眼睛，招財和進寶一邊一個，安慰著她，她拍了拍他們的手，搖頭道：“我沒事，我是高興的。”
    林福進來道：“公子，已經安排好香草姑娘、拓跋公子和寧小公子去用飯休息了。”
    步惜元溫聲道：“多謝林叔。”
    林福擦著老淚道：“還能為公子做事，老奴高興著呢。”
    步惜元沉默了一下，沉聲道：“抱歉，我活了下來，卻沒有回來，讓大家擔心了。”
    林福忙道：“老奴明白公子的苦，沒有人會怪公子，公子平安回來大家就都高興了。”
    巧月紅月等人不住的點頭。
    步惜元勉強笑了一下，不再出聲，他用完飯，巧月見他進食比以前還少，不禁又濕了眼眶。
    紅月張羅著想讓他睡一會兒，可步惜元哪裏睡得著，他站起身，出門站在小院兒裏，院中的衣冠塚在接到步惜元還活著的消息時就平了，人還活著，留著衣冠塚未免不吉利。
    他站在院中的桃樹下，想到自己剛到這一方小院時，生怕這一切是夢境，不敢走出院門的心情，不禁百感交集。
    巧月粘在他的身邊，小手扯著他的衣擺，偷偷的抹著眼淚，步惜元無奈道：“好姑娘，快別哭了，眼睛都哭腫啦。”
    巧月嘟著嘴道：“巧月沒哭。”
    步惜元隻得道：“好好，巧月沒哭。”他伸手摸了摸巧月柔軟的秀發，歎道：“當年怪我，失了警覺，不曾布置妥當，害你受傷，你傷好後，可曾留下暗傷？”
    巧月忙道：“公子何必自責，人非聖賢，誰又能真的算無遺策？巧月沒事，有孟老精心醫治，又跟紅月姐姐和多祿、高揚得以在小村子裏安心養著，哪裏會留下暗傷？早就沒事啦。”
    步惜元道：“高揚怎麼樣了？”
    巧月道：“他好著呢，他當年跟多祿假扮夫妻，扮出真感情來了，後來回了王府，皇上開了先例，男子可以成婚後，他們就成親了，多祿那個傻大個對他好著呢，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剛才我還看見他們兩個抱成一團在那哭呢。”
    步惜元玉白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來，柔聲道：“如此真是再好不過，我還沒有恭喜過他們，他們在哪？”
    一大群人都在院門口圍著呢，多祿和高揚聽到步惜元的話，忙走出來行禮道：“公子。”
    步惜元轉身麵對著他們，溫聲道：“恭喜你們。”
    兩人道：“多謝公子！”高揚抬起眼，瞪了巧月一眼，盡在公子麵前詆毀他們，他們哪裏有哭成一團？不過是見他落淚，多祿抹著眼淚摟了摟他的肩膀罷了。
    巧月衝他吐了吐舌頭。
    ***
    一直到天黑，歸塵才從林飛羽的房間裏出來，他的神色有些疲憊，看見門外等著的步惜元，微微歎了口氣，好友根本放不下林飛羽，如果林飛羽平平安安，他或許能一直瞞著自己還活著的消息，與林飛羽相忘於江湖，可如今林飛羽命懸一線，他心急如焚，焦急已經全都寫在了臉上，隻怕是再也無法離開了。
    隻盼著林飛羽經此一事能夠得個教訓，莫要再讓好友失望。
    他心裏轉著念頭，迎著步惜元走了過去，杜仲緊隨其後，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曲如風忙迎上去問道：“如何？”
    杜仲妍麗卻疲憊的臉上帶著笑意，道：“鬼醫出手，豈是等閑，飛羽活命有望！”
    步惜元閉了閉眼睛，悄悄吐出一口氣。
    曲如風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他猛的向歸塵單膝跪地，沉聲道：“神醫聖手，救了我兄弟性命，曲如風永生不忘！”旁邊圍著的王府眾人也跟著跪了下來：“永生不忘！”
    歸塵扶起他，對眾人道：“不必如此，鬼醫一脈，本就以救人為已任，更何況還有惜元在。”
    曲如風咧嘴笑道：“飛羽有救，惜元歸來，今天可真是雙喜臨門！”所有人都露出了笑意。
    杜逢春和孟老歎道：“身為醫者，今生得見鬼醫出手，一生無憾了！”杜仲跟著點了點頭。
    歸塵對步惜元道：“惜元，你可要去看看他？”
    步惜元身子一顫，道：“他可醒了？”
    歸塵搖了搖頭道：“還沒有。”
    步惜元想了想，點頭道：“我去看看他。”
    巧月忙上前一步扶著他，啞著嗓子絮絮叨叨道：“之前將軍回來，看見奴婢和紅月姐姐就吐了血，巧月知道，他是看見我們想起了公子，從那以後，奴婢和紅月姐姐都不敢近將軍的身，唯恐他看見我們難過，現在好啦，公子回來了，將軍一定會好起來了，等他醒來，看見了公子，不知道要高興成什麼樣子，公子不知道，以前將軍以為公子沒了，在院中給公子立了衣冠塚，每天都坐在墓碑前發呆，有時候會抱著墓碑哭，眼淚都帶著血，碑上公子的名字都快要被他摸平了，奴婢看著，心都碎啦。”
    步惜元緊抿著唇，沒有說話，他坐在床邊，天黑了，他連一團模糊的人影也看不見了，卻固執的大睜著眼睛看著床鋪的方向。
    巧月還想再說，被紅月拉了拉衣角，隻得閉上了嘴，不甘心的跟著紅月悄悄退出去了。
    月正當空，屋裏還是沒有動靜，香草在門前轉了好幾圈，幾次想要推門都忍住了，拓跋銳拉住團團轉的她道：“你不要著急，惜元心似琉璃，知道應該怎麼做，無論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應該支持他，不是嗎？”

    作者閑話：

    枝枝沒有了π_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