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兒將妹妹抱起來放進小棺材裏，孫振上前將棺材釘死了，放進土坑蓋上土，擺了香燭果盤什麼的，小男孩一聲不吭的跪在地上燒了些紙錢，嘴裏喃喃道：“小珠，都是哥哥沒用，哥哥答應了娘要好好照顧你，卻沒能做到，你吃不飽肚子，生了病也沒錢醫，跟著哥哥吃了這麼多苦，如果哥哥也像這位先生一樣有一身醫術，你一定不會死，不過這樣也好，大哥哥說你是去找爹娘了，以後有爹娘護著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珠，你放心，哥哥將來一定會為爹娘報仇的，你雖然是生了病才會死，可如果爹娘還在，又怎麼會沒錢找大夫呢？這個仇，也是要記在鄭家的頭上的。”
    他說到這住了嘴，垂著頭跪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兩隻黝黑的大眼睛望著歸塵，轉身麵向歸塵跪好，說道：“多謝先生幫小珠置辦棺材用品，還有新衣服。”
    歸塵伸手去扶他，口中道：“我沒能來得及救她，隻能做些瑣事了，何況這些東西都是孫壯士置辦的，我並沒有出什麼力。”
    小男孩不肯起身，隻向孫振道：“多謝孫大俠。”
    孫振忙道：“沒事沒事，我可當不得一聲大俠。”
    小男孩又對歸塵道：“孫大俠會幫忙，也是看先生之麵，我謝先生，也是沒錯的。”孫振點頭，小男孩又道：“先生，本來我家的事與先生無關，先生幫我安葬了妹妹，我不應該再麻煩先生任何事，可是，您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人，我怕以後再也遇不到先生這樣的人，那位大哥哥說，您和他還有那位漂亮的姐姐在一起，便是一個家，我也想有個家，厚著臉皮求先生收留，我會做很多事，可以給先生做小廝，我不怕苦累，雖然年紀不大，但力氣並不小，大人能做的活我也能做，洗衣燒飯也會的，希望先生可憐我，留我在身邊。”
    歸塵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你要跟我們走，家仇不報了麼？”
    小男孩道：“家仇，是要報的，可娘對我說，不要被仇恨扭曲了生活，跟在先生的身邊，未必沒有機會報家仇，不是嗎？”
    歸塵又道：“你報了仇以後，想做什麼？”
    小男孩仰臉想了想，露出一個笑來，緩緩道：“我想學醫術，我跟在先生身邊，一定可以學得一些皮毛，以後見到別人生了病，可以醫好他們，讓他們不必像小珠一樣，被埋進泥土裏。”
    歸塵與香草對視了一眼，低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寧煥，我的妹妹叫寧玉珠。”
    “好，寧煥，你既求我，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不過我的身邊不留心術不正之人，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如果你通過了我的考驗，就留下來，通不過就離開，怎麼樣？”
    寧煥磕頭道：“多謝先生。”
    皇宮
    午膳後，蕭景斜倚在軟榻上衝莫離招手道：“莫莫，來，陪我坐會兒。”
    莫離看了他一眼，緩緩走了過去，坐下時微微皺了皺眉，蕭景攬過他，溫柔道：“怎麼了？還疼？是我不好，昨晚弄得過份了，你已經給我甩了半天的臉色了，還沒消氣？”
    莫離沒有表情的俊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抿了抿唇道：“沒生氣。”
    蕭景伸手在他腰間緩緩揉按著，臉上帶著笑意：“還嘴硬？你半天沒給我好臉色啦，也不跟我說話，害得我做什麼事都心不在蔫，我知道錯啦，以後盡量收斂些就是，誰讓你這麼好，我怎麼能控製得住？”
    莫離臉上的紅暈已經漫延到了脖子，咬牙道：“青天白日的，你胡說什麼？”
    蕭景無賴道：“怕什麼？知道你臉皮薄，人都被我遣走啦。”說完眨巴著眼睛，一副我怎麼這麼機智，你快來誇我的樣子。
    莫離扭過了頭，不看他。
    蕭景眼珠一轉，將下巴放到莫離肩上撒嬌道：“別這樣嘛，你說過會對我負責，好好對待我的，現在卻對我不冷不熱，你這樣我很難過的。”
    莫離瞪著眼睛道：“我是說過，可那是因為……”
    蕭景打斷道：“因為當時你剛剛上了我？雖然是我主動勾引你的，可我堂堂一國之君，心甘情願的躺在你身下，被你弄了一夜，第二天連早朝都上不了，算是愛你入骨了吧？可你竟然吃到了嘴就不肯珍惜，說話不算話！”
    莫離麵紅耳赤，他不擅言辭，半天才憋出一句：“可是，隻有那一次……，之後，都是你在上。”
    蕭景笑眯眯道：“莫莫你看啊，我倒是不介意在下麵，這一點咱倆第一次的時候你就知道，可我好歹是個皇帝，如果總是被你弄得下不來床，耽誤國事不說，朝臣們也會不滿啊。”
    莫離想了想，認真道：“我可以節製一點，不會耽誤你上朝。”
    蕭景眨了眨眼睛，有種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覺，他看著莫離認真的神色，和眼神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一絲渴望，心裏一抽，雖然有很多種方法耍賴，但實在不忍心讓他失望，隻得硬著頭皮幹咳了一聲道：“那行，今天晚上你來總行了吧？”
    莫離的眼睛亮了一下，臉上不自覺的帶出一點笑意來，伸手握住了蕭景放在他腰間的手。
    蕭景回握住那隻並不細膩的手，在心裏安慰自己道：‘莫離這個人，除了對林飛羽的忠心，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很少對什麼事情有明顯的渴望，他想要我，說明他心裏有我，再讓他一次也不吃虧。’可他不知道，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是沒有盡頭的。
    他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努力撐住微笑的表情不崩，感受著莫離的拇指在自己的虎口上來回摩擦，正有些心猿意馬，就聽到莫離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蕭景親呢的蹭了蹭他的側臉，柔聲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不能問的？”
    莫離頓了一下才道：“你是一國之君，九五之尊，而我隻是個普通的侍衛，當初，你怎麼會注意到我的？”
    蕭景想了一下，緩緩道：“當初之所以會注意到你，是因為你和我的一位故友長得很像。”
    莫離身子一僵，蕭景接著道：“我小時候，有一個伴讀，說是伴讀倒不如說是侍衛，當時九王奪嫡，形勢凶險，我雖然年幼，但難保不會有人想要鏟除後患，他與我同齡，既是玩伴，也會保護我的安全，我們幾乎同吃同住，感情很好，私底下，我沒拿他當下人，他跟我也沒什麼尊卑，是我的第一個朋友。
    那時我們都還小，他雖然老成些，到底也是個孩子，不懂得掩藏情緒，父皇發現我們私底下沒大沒小的，將我叫去訓斥了一頓，說我身為皇子，竟然尊卑不分，不懂得馭下之道，與一個下人稱兄道弟，是在自降身份，會被人所恥笑，讓我將他遠遠打發了，我當時年少氣盛，覺得自己沒錯，我以誠待人，得到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怎麼會是錯？
    可當時我還小，不明白弱小的人根本沒有資格講對錯，父皇見我不肯認錯也不悔改，一怒之下要將他殺死，我這才慌了，跪在地上哭求父皇放過他，當時哭了多久我忘記了，隻記得父皇終於下令饒過他時，我的腿已經站不起來了，可他雖然逃過一死，卻被遠遠調走，與我徹底斷了來往，後來我被打發到了封地，京中之事就更不知道了，四年前我剛回京時派人去找過他，才知道他後來入了驍騎營，幾年前出任務戰死了。”
    莫離冷靜道：“後來你去王府去探望將軍，看到了我？雖然人有相似，但你應該明白，我終究不是他。”
    蕭景看了看他，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他，如果你是他，我們就走不到今天了，我對他隻有兄弟之情，與我們之間完全不同，而且你們雖然長得有七八分相似，性格卻是南轅北轍，你沉默寡言，他活潑開朗，想認錯都難，我當時剛得到他已經死去的消息，看到了與他相似的你，自然會不自覺的多加注意，然後就漸漸的被你吸引，不可自拔了，剛愛上你的時候，我還因為愛上了與他相似的你，覺得挺對不住兄弟的，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動心的人，此情絕對天地可鑒，我要感謝他，因為他與你容貌相似，讓我注意到你、愛上了你。”
    莫離回頭去看蕭景，蕭景不閃不避的直視著他，烏沉沉的黑眸中湧動著濃稠的清意，莫離情不自禁的抬手輕撫他的眼睛，蕭景長而直的睫毛在掌心劃過，掌心連著心頭泛起一陣癢意。
    蕭景看著他變得柔和的眉眼，慢慢湊上前，輕輕吻了吻莫離的薄唇，莫離難得的回吻了他一下，低垂下睫毛，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對你也……也……”
    蕭景好笑的看著他難得的吞吞吐吐，柔聲道：“也什麼？”
    “也是一樣，爹娘大哥死後，從來沒有人像你對我這樣好，我不擅言，卻並非沒有心，我也……愛你。”
    蕭景沒想到一向冷著臉的莫離居然會對他說出愛語，一時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隻一把抱住了他，不住的親吻他的側臉、脖頸。
    莫離有些窘迫，想了想，沒話找話道：“隻是不能再跟隨在將軍身邊，平時也很少見到他了。”
    蕭景對於他在這樣好的氣氛下提起別的男人有些不滿，撇嘴道：“你是一國之後，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若是想見林飛羽，宣他入宮便是。”
    莫離道：“別，自從你我大婚，將軍見我就會行禮，我怎麼敢受他的禮？”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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