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九泉之下,我會向他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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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香草嚇得一抖,嗚嗚的哭道:“我不會跟你走的,娘沒了,爹爹也去了,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怕,我也不想一個人活在這世上,你打他,不想要他,為什麼要說他是你的人,他又不是什麼東西,怎麼會是你的?他昏倒在山坡下,你怎麼不去救他?是我爹把他救起來,他跟你沒關係!”
這話說得林飛羽心中一刺,握緊了拳頭有些底氣不足道:“你知道什麼?我們相識多少年,經曆了多少事,又豈是你這個小丫頭能知道的?他當然是我的人!步惜元!你到底過不過來!”
步惜元的眼睛完全看不見已經有一會兒了,之前就算看不見,也多少能感受到一點光亮,可這次卻完全是一片漆黑,他的心中不斷下沉,他瞎了,以後不能再看書寫字,看不見琴弦和棋子,他沒有其它的生存本領,眼睛一瞎,以後的餘生隻能依靠別人的照顧生活,他的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慌,聽到林飛羽的話,想起了當初被他救出來、又為父親平反、給自己正名之後的心情,當時覺得自己活著能做的、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每多活一天都是賺的,可後來與林飛羽定了情,得到了愛人,府中人對他尊敬愛護,又像是有了家人,讓他漸漸忘了自己的過往,隻以為自己是將軍府中的步惜元,他漸漸變得吃不得苦、受不得氣,越來越脆弱,林飛羽的一個耳光就能讓他心神俱碎,再也不是南館中那個心性堅忍、隻要有一天光明就可以心滿意足安然赴死的步蓮玉。原來人得到的越多就會越脆弱,怕死、怕失去,怕的事情太多了,數都數不過來。
他站在崖邊,脊背挺得筆直,墨玉般的眸子已經失去了光彩,變得像一灘死水,毫無焦距,林飛羽終於發現不對,現在的步惜元莫名的讓他想到他們初遇的那一年,他要去戰場前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樣子,當時他站在南館二樓的欄杆後,也是這樣將背挺得筆直,靜靜的看著他離去,就像是一種決別。
他剛想說話,就聽步惜元溫玉一般的聲音響起:“之前是我錯了,我以為摒棄了過去就會成就全新的自己,可是正是過去的所有經曆造就了完整的我,忘記了過去,便是放棄了曾經的自己,我是步惜元,也是步蓮玉,雖然淪落青樓,身體肮髒,可卻也一生坦蕩,俯仰無愧於天地,並沒什麼可恥的,我是步青雲的兒子,不該忘記了他的風骨和驕傲,我可以淪落青樓,卻不能餘生都依靠他人而活。
林將軍當初救我,為我父平反,又為我正名,惜元始終銘記於心,大恩無以為報,若有來生,步惜元願為牛馬,供你驅使。”
林飛羽心慌更甚,急道:“惜元,你在胡說些什麼?快過來啊,有話我們回去說好不好?你想做什麼?”
孟香草淚眼朦朧道:“步大哥,你在說什麼?你怎麼了?”她抬起頭,發現他的眼睛神采全無,哭道:“你的眼睛又看不見了嗎?我們去扶風城裏找大夫好不好?就算好不了,以後香草來照顧你,你不要怕。”
林飛羽心神巨震,仔細去看,果然見他雙眼毫無焦距,他的心中揪到了一起,顫聲道:“惜元,你的眼睛怎麼了?你過來,我帶你回扶風,北淩軍中有很多高明的軍醫,還有孟老,還有杜仲,你不要怕,沒事的!”
步惜元卻隻對孟香草溫柔的笑道:“香草姑娘,你跟他走吧,他雖然看著凶神惡煞,其實心地很好的,有他安排,你會有一個幸福的將來,我的眼睛不成了,你一個姑娘家,如何能照顧我?我對孟老爹的承諾,怕是要食言了,九泉之下,我會向他賠罪。”
林飛羽大吼道:“惜元!你要幹什麼?”
鄒剛也忍不住道:“公子!萬事好商量,將軍不是有意要疑你,你要給他機會說清楚啊!”
步惜元卻隻抬頭笑了笑,笑容如同蓮花初放,美麗而又虛幻,林飛羽一看心知不好,大吼一聲:“惜元!”,不顧一切的縱身撲了過去,步惜元卻已掙開了孟香草的手,猛的向後退了一步,單薄的身子就像一片落花,飄然向下落去,林飛羽撲到崖邊,堪堪抓到了一片衣角,然而孟老爹的衣服並不結實,不等林飛羽心喜,隻聽“嘶啦”一聲,衣擺撕裂,步惜元的身影迅速沒入了崖下的雲霧中,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手中一片帶血的衣擺。
林飛羽心膽俱裂,一聲狂吼,腳下一蹬就向崖下縱身撲去,卻被隨後趕到的鄒剛一把攔腰抱住,他嘶聲道:“將軍不可!您是北淩軍的主心骨,是盛世皇朝的守護神,我們不能沒有你啊!”
孟香草一日之內連遭大變,心神早已在崩潰的邊緣,而此時步惜元的死無疑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看著空空的手掌愣了一會兒,突然尖叫一聲,也縱身躍了下去。
鄒剛離得最近,卻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懷裏還抱著發了瘋一般的林飛羽,其它人更是相救不及,眼睜睜的看著那花朵一般年紀的姑娘緊隨著步惜元的腳步躍入了死亡的深淵。
鄒剛眼看要抱不住林飛羽,回頭衝身後的兵士狂吼道:“你們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幫忙?想看著將軍也跳下去嗎?!”
士兵們如夢初醒,呼啦啦跑上來,一個接著一個撲上前,將林飛羽連拖帶拽的拖離崖邊,還不放心,幹脆大家抱成一團,把林飛羽牢牢困在中間。
林飛羽被他們死死抱著,掙脫不開,一下子卸了力,喃喃不知所雲道:“那個姑娘死了,惜元不會原諒我的。”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他再次醒來時是在將軍府,外麵天是黑著的,屋裏隻亮著幾盞昏暗的油燈,鄒剛站在床頭,莫離筆直的跪在床邊,俊麵蒼白,眼眶通紅,眼裏滿是血絲,見他睜開眼睛,向前膝行了一步,幹啞著聲音道:“將軍,您還好嗎?”
林飛羽緩緩轉動了一下眼珠,沒有說話,莫離虎目含淚,俯身“砰”的一聲將額頭砸在了地上,嘶啞著聲音道:“將軍,屬下死罪!”
林飛羽沒有反應,莫離就著跪伏的姿勢道:“將軍,屬下有要事稟告!前天傍晚,是安陵郡主突然以迷藥迷倒了屬下,隻恨屬下對郡主沒有防備,連示警也來不及!”
林飛羽轉過頭來,兩隻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的瞪著莫離,莫離跪在地上,將之前的事細細的說了一遍。
原來蕭婉將莫離放倒之後,並沒有打算讓他再醒來說話,可當時他還有用,殺不得,因為以步惜元的性格,絕不會傷他的性命,若是殺了他,林飛羽馬上就會起疑,隻得吩咐了最信任的貼身侍女,待他們一離開就找機會悄悄將他弄死,再隨便嫁禍給別人,可林飛羽他們走後,莫離就被抬進了自己的房間,留下的親兵們跟莫離感情好,幫他找了軍醫,好不容易軍醫走了,又不斷的有人來看他,房裏一直也沒斷過人,甚至有人坐在他的房門前小聲說話,侍女一直等到天黑蕭婉回府也沒能找到機會,蕭婉回來後以關心的名義也專門去看過,確實無法下手,隻慶幸當時用的迷藥是父王給她防身用的,十分霸道,就算有武功的人中了,也要昏睡三天,第二天一早,蕭婉又跟著親兵走了,臨走交待侍女一定要在他們回來之前下手,上午的時候,終於被她等到了機會,可惜還沒等她將下了毒的茶水喂到他嘴裏就被莫離一把打翻了茶杯,原來莫離被迷倒時就知道事情不好,竟憑著意誌力隻昏睡了一晚就醒過來了,然而他神智雖然清醒了,身體卻依然被藥效侵蝕得軟綿無力,那侍女著急之下竟想徒手掐死他,正好又有幾個親兵換了崗過來看望莫離,聽到動靜急忙破門而入,將那個侍女抓了個正著,莫離當機立斷,令人立刻將安陵郡主帶來的所有人,包括打雜的小廝甚至趕馬的馬夫都控製了起來,也不顧藥效未退,跌跌撞撞的想要去尋林飛羽向他稟報,後來一個與他交好的親兵背著他去找,他們順著大致方向一通亂找,然而等到終於找到林飛羽時一切都晚了,當時林飛羽已經吐血昏迷,大家正忙亂著想將他送回城,蕭婉也在其中,一看到莫離臉色大變,莫離當時臉色灰白,滿頭的冷汗,隻大喝了一聲:“安陵郡主有異,快將她拿下!”
蕭婉尖叫道:“我是郡主!誰敢碰我?!”
莫離拚盡力氣吼道:“鄒副將,將她拿下!若是冤枉了她,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鄒剛還沒有動作,那個一直帶著她的親兵突然動手,直接將她雙手反剪控製住了,等到他們回了府,雙方一交流都出了滿身的冷汗,恨得咬牙切齒,鄒剛馬不停蹄的帶人去崖下試圖去找步惜元的屍體,莫離也不休息,直接親自去審蕭婉的侍女,那畢竟是個小姑娘,便是再忠心也抵擋不了北淩軍審奸細的手段,沒過多長時間就將主子賣了,甚至還供出了進寶的下落。
原來當時進寶知道事情緊急,牢記著自己出發前的承諾,一路遇事不停,急速趕路,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到了扶風城附近,誰知正巧遇見了蕭婉的勞軍隊伍,進寶跟隨林飛羽多年,是見過蕭婉的,跟林飛羽一樣,一直覺得她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姑娘,對她也不曾防備,不過到底因為她是皇室,沒有將此行的目的說出來,可蕭婉見他是從京城趕來,想也是步惜元吩咐的,而不論是什麼信,她都不想讓他傳到,於是一碗迷藥放倒了對她毫無防備的進寶,秘密將他扣了下來,勞軍隊伍進城後,裏麵有一個對外稱水土不服一直在生病的啞巴小廝其實就是進寶。
莫離等人大驚,趕緊去找,果然在給蕭婉的隨行隊伍安排的下人房裏找到了在被子裏被五花大綁、昏迷不醒的進寶,莫離安頓好了進寶,又揪著那個哭得一塌糊塗的侍女去詐蕭婉,蕭婉再如何心機深沉也隻是個小丫頭,她能差點成功不過是因為沒人防著她罷了,沒幾句就被激出了真話,歇斯底裏的尖叫著:“我從小就崇拜飛羽哥哥,皇上也有意要給我和飛羽哥哥賜婚,若不是那個千人騎萬人壓的小倌,我早就是將軍夫人,我想讓他死有什麼不對?!飛羽哥哥自己不也不信那個小倌,不然我怎麼挑撥得了?”
一切都被翻了開來,看著昏迷中的將軍和他手裏緊緊攥著的血布,林飛羽的親兵們,尤其是跟著去過京城的都恨得眼底充血,他們直接將安陵郡主和她的人都扣了下來,關進了地牢裏,等林飛羽醒來再做定奪,莫離眼看因為自己一時沒有防備引出了這一連串的禍事,恨不得以死謝罪,一直跪在林飛羽的床邊不肯起身,而林飛羽這一睡就睡了兩天。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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