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雪輕撫摸著懷中的牌位，咬緊了上唇，愣了愣神。喃喃道，“疆兒當時不解姑姑為何將我遣離了長安，隻當是她一時之氣。在安康縣再仔細思索，便覺著她此舉看似貿然，實則更像是有意為之。”
    “長久以來，疆兒都隻想做一個與世無爭的安寧王爺，疆兒不思上進不涉政事不盲從結交，隻知音律隻懂彈琴自娛自樂，然日子卻並非如疆兒所願般瀟灑快活，疆兒甚至根本無從置身事外。疆兒與父皇親近，與姑姑親近，與三哥親近，唯唯諾諾不成大器。疆兒是看似平靜江麵上飄浮的一葉扁舟，風起雲湧隨波逐流。疆兒不怨出身帝王之家，隻怪自己不懂得為人處世的道理。”
    “疆兒莽撞回了長安，麵對著娘的牌位，卻不知回到長安要做些什麼。疆兒真是後悔因恐驚擾了娘而將牌位留在了王府，倘若娘在疆兒身邊，疆兒也不會這般不心安了。”
    洛陽雪手扒住窗沿顫顫巍巍站起身，將牌位恭恭敬敬端放回原來的位置，後退了幾步跪在棉墊子上磕了三個響頭後，踉踉蹌蹌出了祠堂。艱難翻過矮圍牆，雙腿愈發沉重的厲害，他斜靠著牆慢慢滑坐下身子，擼起一隻褲腿，隻見腿麵上、膝蓋處青一片紫一片，看著直教人唏酸。他胡亂在瘀血的地方揉了把，便匆匆拉下褲腿筒進了長靴中。
    寧王府不宜久留，白天尚好，但夜間偌大的宅子空無一人淒楚蕭瑟，難免令人恐懼。可淪落至此，也沒得個去處，況身上還背負著兩條人命，想到這裏，洛陽雪不禁有些後怕，那三人知道他的身份，斷然不是碰巧過路的山匪毛賊，隻是不曉得是什麼人派來的，為何要跟蹤監視他。他身在明處，對方藏於暗處，這麻煩徒添的不明不白。
    洛陽雪緩緩走近水池，在一塊較為平坦的大石板上跪匍下身子，用手撩了撩，隻覺得冰寒刺骨。奔波了一宿，實在困倦，他本想借此冷水洗把臉清醒清醒，可看到自己映在水麵的臉，不自覺笑出了聲。髒兮兮的模樣儼然街頭的小叫花子。
    “如此也好，省的被人認出。”
    他簇了一捧水在雙手中，又展平手掌讓水流淌了下去，而後將濕漉漉的手在臉上沾了沾，用袖子胡亂抹了把，便起身離開了水池。
    以他現在的體力，想要從進來的地方再翻出去是不大可能了，好在角門馬廄後麵有棵合歡樹。洛陽雪耳朵貼在牆麵上靜聽了聽，轉身匆匆爬上了樹，順著枝幹躍上圍牆，警惕地四下裏張望了幾眼，雙手緊扒住牆沿貼著牆麵滑身了下去。
    長安街市比起他剛進城那會兒熱鬧了許多，處處熱氣騰騰飯香四溢。他饑腸轆轆，身上倒還有些碎銀，卻不敢貿然拿出來用。小叫花子能有幾枚銅錢買兩個饅頭已經是奢侈了，他這明晃晃的銀子怎的不叫人懷疑是偷騙來的。
    賣燒餅的老翁見洛陽雪站在烤餅的火爐旁眼饞了好久，心覺可憐，便在一爐剛熟的餅子中夾起一塊朝他遞了過去。
    “吃吧，孩子。”
    老嫗看他半晌沒反應，抓起兩張草紙，塞進了自家老漢手中。“這還燙著呢，你叫這孩子怎麼吃？”
    “哎呦，我拿著夾子倒是忘記了。”老漢將草紙裹在燒餅邊緣，笑眯眯遞給了洛陽雪。
    洛陽雪愣了小會兒，正準備接，忽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澈哥，你看那個孩子腰間的折扇…”
    洛陽雪盯著燒餅緩緩後退了兩步，一轉身跑了出去。
    “哎，孩子…”老翁歎了口氣，將燒餅放在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