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微醺，柳枝紛飛，在花園的涼亭外投落下搖曳斑駁的影。蜻蜓點水，魚躍荷叢，水麵泛起層層漣漪。男子專注靜坐於琴前，外衣從肩頭滑落都不曾注意到。他指尖嫻熟的在琴弦之間撥挑，樂音嫋嫋，綿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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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陽春》《白雪》？”
    “回姑姑，墨守彈得正是此曲。”
    “繼續彈，不要停下。”
    “是，姑姑。”
    相視一笑。
    。。。。。。
    猛然間的一陣咳嗽，李墨守不經意顫抖了手，彈錯了音。他攥住領口裹緊了外衣。待手指再觸上琴弦時，卻失了靈活，僵硬難控，斷斷續續，全然再彈奏不出一段完整的音。
    “亦軒記得公子以往彈琴的習慣，一曲不盡，撥弦不中斷，雷打不動。”
    “讓亦軒見笑了。。。”悻悻咬緊下唇，喃喃道，“天，冷了。”
    “天是冷了，公子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不打緊。”李墨守抬手指向琴旁的長石板凳，“請坐吧。你且與我說說這安康縣城。”
    “公子可還記得亦軒曾與公子說過安康縣頗負盛名的茶芽？”
    微搖了搖頭，“隻知是貢品。”
    “茶芽確為金州歲貢之一。安康縣有三大茶莊，分別是楊家的盛德茶莊、司空家的司空茶莊和公子的宛丘茶莊。盛德和司空在市麵上均是有口皆碑的。”語氣中摻雜了嫌棄，“至於宛丘嘛，能與這兩大百年茶莊相提並論，不用亦軒細講，公子也知其中的緣由。”
    “墨守對為商之道不甚了解。”
    “公子實在謙虛，請不妨直說。”
    “古語有雲：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
    “公子的意思是，後來居上，並非易事，但也並非難事？”
    “來日方長。”李墨守從外衣裏探出兩隻手，抱團聚攏在嘴邊，輕哈了口氣。“終於是暖和了些。亦軒可願聽我彈一曲？”
    亦軒會意而笑，翻身平躺在石板凳上，眯起雙眼，兩隻胳膊交疊枕在腦下。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優思獨傷心。公子不飲酒，卻別有一番‘借酒澆愁’的滋味。”
    “亦軒說笑了，洛陽雪何德何能，怎與阮籍相提並論。”
    “哈哈，公子莫要見怪，是亦軒妄自猜測了。”
    第二日，李墨守醒來時，臥房內已是一片通亮。腦袋陣陣發痛，他扶著床榻緩慢坐起身。原本在來安康縣的路上受了些風寒，就咳嗽不止，昨晚又在落雪亭中彈琴至深夜，定是又加重了病情。剛揭開被子，準備下床倒些熱水喝，誰知腳還不曾落地，屋門就被樂青魯莽撞了開。
    樂青性子急，做起事來也是粗心大意的，李墨守都不記得自己和洛審為此懲罰過他多少次了，可他回回都是嘴上答應挺好，一轉身就又忘了個幹幹淨淨。直到後來李墨守實在懶得說他了，便也默許了他，可以不通報直接進入自己的臥房。
    “哥哥…”樂青幾乎是整個身子都掛在了門框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不住地使勁用手往臉上扇著風好給自己降降溫。“這洛府怎的這麼大。。。比咱在長安的宅子還要大上許多，哥哥的臥房真是叫樂青好找啊。”
    “何事。”
    “回哥哥，就昨兒個在路上撞咱馬車那人，”手胡亂指了個方向，“一大早就來敲門，吵嚷著說要見你。我跟他說你還沒睡醒，不方便待客，想打發他離開。可他不肯，執意要等你醒來。”
    “他現在可還在府外？”
    “這我倒不清楚了，整一個上午我都在府裏認路。”
    “洛叔呢？”
    “昨晚說出去辦事，到現在還沒回來。對了，哥哥，蘇公子今晨離開時囑咐廚房給哥哥熬了粥，我去熱熱給你端過來。”
    “端去清平亭。”
    “噢。”樂青走出臥房，想了想又轉過身，“哥哥，那門外的人怎麼處置呢？”
    “若還在，就帶他進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