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皆是喧鬧之地，唯獨此處僻靜清幽，倒也是應了他的性子。”李隴嶽饒有趣味，打量著酒肆半舊不新的招牌，一字一頓念到。“杏花坊。”折扇一合，在手掌輕敲了敲，大步一邁，跨過了門檻兒。“我們也進去坐坐罷。”
    酒肆冷冷清清，橫七豎八排了幾張小方桌。別說沒有顧客了，就連店小二都見不著一個。掌櫃的懶散匍在櫃台上，見有人進來也不起身招呼，隻是稍抬眼瞄了番，又繼續打他的盹，似乎對方是來幹嘛的與他並無點兒的關係。
    李隴嶽在靠近門處的一張不幹不淨的桌子旁坐下身，瞟了眼鄰旁的長凳，葉襄會意，也坐了下來，翻轉過桌上托盤裏的一隻木質茶碗，拎起茶壺，是空的。
    “掌。。。”
    “噓！”
    葉襄順著李隴嶽目光朝酒肆偏裏的角落看過去。李墨守一身素衣，發髻高聳，兩側過耳短發整齊垂貼著臉頰，麵色微紅。屈膝，腳踩著一側長凳，胳膊搭在膝蓋上，手指間轉動著一根竹筷。另一手拎了隻白瓷酒壺，時而搖晃兩下，時而湊近鼻尖嗅嗅。悠然閑適，與往日翩翩然的公子模樣全然不同。
    “焦了～”李墨守看也不看一眼，手稍用力一撥，便將男子剛端上桌的花生米掃了出去。盤子碰摔在地，碎裂成了幾瓣，熱氣騰騰的花生米滾的到處都是。
    掌櫃的被驚醒，定了定神，司空見慣在賬本上寥寥畫了幾筆，又複昏昏睡去。
    “第四盤了～”
    李墨守原本的聲音是有些奶裏奶氣的，這會兒不知是醉酒的緣故，還是有意拖了腔調，略顯嘶啞，聽著極為不舒服。
    “罷了，我再去炒一次。”
    “不吃了！”拉拽著那人的手，待他在身旁坐下後，李墨守將胳膊搭上了他的肩。“看在你馬上就要滾出長安的份上，我暫不與你計較。”腦袋一揚，湊近了過去，“說，你心裏是不是這麼想的。”
    男子許久沒有開口。
    李墨守興許是覺得無趣，一挑眉，翻身仰躺在長椅上，腦袋枕著他的腿，愜意將酒壺湊近嘴邊，身還未傾斜，就被人硬生奪了去。
    “真個不近人情。”
    男子溫和而笑，拂去他鼻梁上搭著的幾綹發絲，在他氣鼓鼓的臉上戳了戳，“疆兒打算何時離開長安？”
    “明日吧，也有可能是後日，又或者，三四天後。”倏而惋惜歎道，“出了長安，就再喝不到秉澈釀的酒了，要怎麼辦啊？”
    李隴嶽勾起一抹淺笑，展開折扇，起身出了杏花坊。
    “這杏花坊在長安已有六七年光景。”
    “生意這般慘淡竟還未關業，小小酒肆倒是暗藏玄機。”李隴嶽拾起身旁攤子上的小玩意在手中掂了掂，摸出枚紋銀拋給小販。“適才那酒肆老板可是稱他為疆兒？”
    “回主上，是。”
    “明皇後逝世之後，墨守便不願再被人這般稱呼，這人可是有何不同？”
    “回主上，屬下聽聞寧王與他交往頗深，傳言似有分桃之嫌。”
    “放肆！”
    “屬下不敢！屬下知罪！”
    “墨守好飲酒，與他親近，不足為怪。”收起折扇，李隴嶽手背在身後，踱步走上石拱橋，“你且不用再跟著我了，去把墨守這陣子賒的酒錢付了吧，這小子估計又是積攢了不少賬。”
    “是，主上。”葉襄行了一禮，沿著石拱橋，身影消失在河對麵的街坊間。
    李隴嶽倚在橋欄上，盯著杏花坊的方向，突然嚴肅了麵容，“會是誰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