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莫要急，他們不會拿我如何。”說完不等陸芊阻攔，便疾步走到了乙虛身邊，壓低聲音道：“乙虛，你想作甚麼？”
    乙虛笑著斜了一眼沈緒，並未回答。下一秒卻又以驚人的速度驟然繞到那倆山賊身後，在後頸“嘭嘭”兩記刀手，還未等眾人都反應過來，一胖一瘦便瞬間倒地，卻未掙紮一下。
    “咦？這麼不經打？老夫連兩成的力氣都未用到……”乙虛嘖嘖道，又朝沈緒三人叫道，“權當老夫開了個玩笑，莫要當真！”
    “他們……不會死了罷？”
    “老夫收著呢，自然不會死，隻是暫且暈了過去。將他們往附近的小溪一浸，片刻便能醒來。”
    “那咱們且將這兩人往水裏一扔，便繼續趕路。”沈緒道。
    “等他們醒來。我有事情要問。”
    兩位苦命的山賊醒來，便透著月光看見一張稚氣的臉盯著他們。
    “師父！醒了醒了！”清鶴叫道
    兩人一見乙虛幾人走來，便急得連忙從溪水裏爬出來，跪在地上道：“大俠饒命……！您大人有大量，且放過我們兄弟倆吧！”
    “好說，好說。”乙虛嘿嘿道，“你們給我些銀兩，便立馬放了你們。”
    沈緒聽聞，皺眉道：“你怎可趁火打劫？況且這倆人的銀兩無非都是打劫而來，不幹不淨的，怎麼可拿。”
    兩位山賊連忙搖頭：“這位公子，不瞞你說……這也是咱兄弟倆第一回打劫，以前那銀兩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倆人又轉頭看看乙虛，“隻是……隻是我們也無多少銀兩……還請大俠放過我們一馬……”
    “那你們此次劫行，卻又如何解釋？”陸芊問道。
    “小公子，你有所不知……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
    “此話怎講？”
    兄弟倆相視一眼，歎了口氣道：“稅收實在是太重……這幾年偏又天災人禍泛濫，前陣子的大雪又毀了不少農田……實在是交不上稅……那宵小官吏又欺人太甚，我們拚死拚活才湊下些碎銀……”
    “村子便在這山腳下不遠處，已餓死不少村人，各位大哥，這些許銀兩我們是真不能給你……我們兄弟倆身子骨結實，幾日不吃糧食，以草皮樹根為食，以溪止渴便也罷了，隻苦了家中那年已近七旬的老母親……阿娘生我們生得晚，身子骨本來就是弱的，糧食沒了，撐不了幾日便去了……這些錢財卻是要為阿娘買副像樣的棺材……老人家也好去得安心……”
    他們低著頭，夜晚昏暗看不清表情，聲音有些哽咽，似乎在哭。兩人又結結實實地給磕了幾個響頭，沈緒見狀忙攙扶起來：“你們起來再說罷。”
    “隻求各位能放我們一馬……這擄掠之事我們也是昏了頭腦，昨實在沒了法子才想出來的，以後就算是餓死，卻也是決計不幹了……”
    “若真是如此，莫說放過你們，就算是再為你們添些銀兩，也是無妨。”
    “公子可隨我們兩兄弟一起下山，領你們去村中一探究竟。莫要以為我們框了各位……”
    “也好，也好。”
    生靈塗炭，便是沈緒進了村兒裏，腦海中所映現的唯一的詞。月華朦朧，隱約可以看見這座村落的落魄光景，屋子有些零零散散地支著，有些坍塌成廢泥，毫無人氣。村前的土地坑坑窪窪，歪著幾株病怏怏的苗兒。
    這寸地，已被接踵而至的天災和人禍，荼毒到萬劫不複之時。
    “若是幾位不嫌棄……便去屋裏坐些罷。”
    屋裏散著一股黴塵味，空空蕩蕩的很是簡陋。
    “家中能用著的東西，全被拿去抵那稅入了……各位且湊合著用罷。”
    “哼。陸珩這臭小子，這皇帝竟當成這副模樣。”乙虛吹吹胡子道。
    “師父你……認識皇爺爺？”陸芊問道。
    “隻為這臭小子的爹做過些破事而已，見過幾麵罷了。”
    “莫不是在文帝繈褓之時，你便已經是個老頭了？”沈緒笑道。
    清鶴聽聞，嗤地笑了出來：“師父師父，你究竟活了幾年啦？”
    “去去去，你們這群臭小子。我活了幾年自己又怎曉得！過了期頤之年便懶得去算了。”
    “各位……究竟是何人？”那猴臉山賊聽得驚詫。
    “青衣的是三皇孫，名為陸芊，這位白衣公子是今朝狀元郎，沈緒沈時秋。”清鶴嘴快，立馬說道。
    “這……這……”
    “你這臭小子，誰讓你亂說的！”乙虛啪一下敲了一記清鶴的腦袋。
    “兩位兄弟，還盼此事莫要向外宣揚。”沈緒掏出些碎銀，遞到猴臉手中，“這些銀子，且去幫令堂料理後事。”
    倆人聽聞，想要跪下，便被沈緒攔住，“諸位之恩，沒齒難忘……”
    “以後且要堂堂正正做人。”陸芊道。
    “哎，哎。這位小公子……可真是三皇孫？”
    “正是。”
    “若……若諸位不嫌棄……我們兄弟倆以後卻也無何報恩的機會，雖本事不大，但粗活累活都可以幹，哪怕做這人盾也是心甘情願。隻求三皇孫……能收留我們……”
    陸芊聽聞，望向沈緒。沈緒笑道：“兩位兄弟，芊兒雖為皇孫，此時卻是無權無勢的。若是留了你們，不僅無何好處，怕是連果腹都是難的。”
    這倆人現在雖都是無勇無謀的一介農夫，身上也難免有些市井之氣，但可以看出本性並不壞，隻要足夠忠心，收了便隻增異，不添弊。
    “諸位的大恩大德，兄弟倆實在是無以為報，哪怕是餓死便也心甘情願啊！”
    “徒兒，沈緒，收了他們罷。”乙虛突然說道。
    “也好……兩位兄弟多大年紀，如何稱呼？”
    “我今年二十四歲，老二今年十八歲……並無稱呼，諸位如何順口便如何叫罷。”猴臉道。
    “我看呐，不如一個叫阿猴，一個叫阿牛罷！”清鶴叫道。
    眾人聽聞皆笑了，阿牛道：“俺卻覺著挺好的，以後便這般喊！”
    多年以後，陸芊與沈緒是多麼慶幸今日與這倆人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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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乙虛，你今日是何意？為何要故意輸給他們。”今日眾人在沈緒見他人已睡熟，便向夜晚練內力的乙虛問道。
    “喲，你這臭小子倒還記得。”
    “你定又是有了什麼壞主意。”
    “哼哼。你可看清了那小子是何反應？”
    “……甚麼？”
    “哎呦喂你這榆木腦袋……自己去想罷，某要來煩老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