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程緩步走到林老板房門前，竟是有些躊躇，他早些年就聽同輩人說過，去給大戶人家家裏唱戲，不，或許還不知唱戲，都是要討要賞錢的，當時他回園子心切，竟是忘了這一點。
    林老板若是知道他沒討要賞錢，必定是要受他一頓氣。
    可又怎樣呢，他便是記著這一點又怎麼好意思向鍾三爺討要賞錢呢？
    他正思量著，房門突然開了，裏邊正是林老板。
    見了他，林老板連忙滿臉堆笑道，“梅老板啊，一路辛苦了。”
    他迎了梅玉程進去，轉手替他斜了一杯茶，道，“你這次去一趟，可有。。。。。。”
    梅玉程來這兒已有幾日，他這嘴臉也是尋常見慣了，可今日一見卻尤為刺眼，俊臉微微有些沉下，道，“沒有。”
    “誒呦，大少爺啊。”林老板頓時急了，痛心疾首地說道，“你可知道那鍾三爺是什麼人物嗎，他可是上海海軍都督，頭上還有個做委員長的爹，要什麼權什麼錢沒有，你若是想他討賞錢，要個三百五百的怎麼會少，那可教你唱幾個月的戲才賺的回來啊。。。。。。”
    三百五百。梅玉程有些震驚，那可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了。
    可震驚歸震驚，林老板的話卻講得愈發難聽了，梅玉程的臉色也愈發地冷。
    “他給的賞錢豐厚又關我什麼事。”梅玉程終於聽不下去了，揮袖站了起來，眉宇間冷冷的，確實別樣妖豔。
    他繞過椅子，正欲離開，卻聽林老板道，“你要去哪裏？這整個上海誰肯收留你們師兄弟二人，更何況段樓在我這唱戲頗受歡迎，你又為何要毀他前程呢。”
    梅玉程停住了腳步。
    “你如今攀上了鍾三爺這層關係，就更要順著梯子往上爬才是，我們做生意呢，圖的就是一個利，你別怪我說話難聽，我也是為你好呀。”
    他歎了口氣，“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總有些戲子看不清楚，去做那些無用的清高，可到頭來又怎樣了呢？還不是老了守著點舊行頭，給那些下三濫的人唱戲，直到唱死在台上。”
    梅玉程的身子抖了一下。
    林老板偷偷窺他的臉色，趁熱打鐵道，“你別不信，我料你一日也想不通，這幾天我便不煩你了，你自己好生想想罷。”
    他拍了拍梅玉程的肩膀，頭也不會地走了出去。
    梅玉程望著那林老板，燭火照印著他的臉頰，在他眼中閃爍著點點星光。
    他的眼中啜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