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裕達還沒進崇華殿的門便已經受不住裏麵熏得香氣，在正殿門口便已經咳了起來。屋裏的小太監機靈，趕緊著倒了水出來給裕達潤嗓，“算你小子伶俐。”
    小太監受了褒獎，上趕著表現，不待裕達吩咐，便呲溜鑽進屋裏通報去了。裕達在門口深吸了一口鮮活的空氣，微駝的脊背伸了伸，瞧了瞧頭頂的日頭，才顫悠悠的走進去。
    “回稟男嬪，皇上說今日皇後壽辰，晚上就不過來了，讓男嬪自己好些用膳，早點歇息。”裕達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洛奇心裏不免好笑，崇華殿上下奴才誰人敢向外透露一點關於殿裏的事，他又何苦這麼假模假樣。
    “哼哼，皇後日漸得意了呢。”洛奇吩咐人看茶，自己慵懶慣了，在裕達麵前也不掩飾。
    “皇後娘娘畢竟身份貴重，”裕達捧茶到嘴邊，輕輕地吹著熱氣，眼神微微上挑眯視著洛奇，說話一字一頓，像是邊思慮便組織語言，“齊妃娘娘也十分掛念外麵的四阿哥。”
    “哼，”洛奇嘴角下揚似笑非笑，帶著鄙夷悶哼了一聲，隨即放下手中乘著西柚汁的玉盅，玉盅與桌麵接觸時發出噠的清脆聲。他實在厭煩喝平淡無味的東西，所以平日基本上不是酒就是果汁飲品，很少喝水，“公公覺著四阿哥是可造之才？”
    麵前這個托著下巴的看上去隻是少年模樣的男人，已經多次證明自己的算計和狠辣，裕達耳濡目染，對他的話中有話再熟悉不過了，隻是時下他說這麼一句，倒沒有正麵表示自己的想法，讓裕達暫且摸不著頭腦，他不敢輕視，假借喝水的空隙思量了一下。
    “男嬪見笑了，老奴一個為下人的，豈敢對阿哥的品行有所評估。隻不過齊妃娘娘思念阿哥，有心讓阿哥早日卸甲回宮來罷了。”裕達微微緩了緩，悶悶的扯了扯嗓子，避免自己咳嗽出來，“六阿哥雖說現在出不了門，但也在如妃娘娘身邊兒，太子爺嗜酒不得皇上喜歡，但有皇後娘娘照拂著，單咱們四阿哥戰場上英勇，齊妃娘娘不免擔心阿哥受傷太多，也是人之常情。尉遲大夫是四阿哥的娘親舅，總不會看著自己妹妹因思念外甥終日鬱鬱寡歡的。”
    洛奇雖然時而仰仗裕達，也知道他此番話是在提點他，但他實在厭煩跟裕達說話，明明可以直言不諱，偏要彎彎繞繞的不肯明說。他豈不知六阿哥廢了，太子無能，其他幾位阿哥非病即愚，唯一這個在外的四阿哥勉強算得上材料。齊妃一直壓製著奪儲的念頭，如今時機不可錯失，怎會沒有行動。皇上身子日漸頹靡，隻怕有日便不能臨朝了，他如不早做謀斷，良禽擇木，下場肯定慘不忍睹。
    隻是洛奇從未見過這位四阿哥，隻知道他叫莫文鄒，生在太子府，其母齊妃能多年掌妃位不進不退，定多有手腕，隻是一直韜光養晦罷了，齊妃兄長大司馬尉遲慎在朝中勢力不可小覷。旁人議論多說四皇子有奇勇，先帝因材施教讓他隨了軍，成人後軍中屢立奇功，至於品行相貌，他並不多知曉。現下洛奇聽裕達說話，不知他是顧忌還是故意想有所隱瞞，似乎無意再多告知他什麼。
    洛奇嘴角帶笑的瞟了眼下麵的裕達，這老狗雖然看上去唯諾不堪，但實則狠辣異常又多心機，他不想說的話估計多費口舌也無用，不如自己去查。眼不見為淨，既然他的話已經說完，洛奇隻想早些辭了他。
    “恩，”洛奇長舒一口氣，手指後伸取來一縷黑發玩弄，“公公費心多替我籌謀著點兒吧，也不枉咱們共事一主的情分。”
    言畢，洛奇抻了抻懶腰，秀指扣在紅唇上打著哈欠，裕達隨即起身告辭了。看著裕達佝僂背，一歪一斜的走著，洛奇幽幽的吐出幾個字：“老狐狸。”
    “你即刻安排人盯著齊妃的飲玉閣，齊妃任何動靜都要盡快回稟。”洛奇招來傅雲安排，他唯獨在自己的這個心腹麵前才敢有片刻的鬆懈，此時伏在椅背上，雙手拇指壓住兩側太陽穴，食指指腹按揉著眼瞼。近期洛奇覺得越來越疲乏，總感覺事態要超出他的掌控了。
    傅雲看著洛奇倦怠的表情，心裏總忍不住有想要把他攬在懷裏的衝動，他看著洛奇從籍籍無名一步步爬上來，既心疼又無奈，他給不了洛奇想要的，洛奇對他也沒有半點主仆之外的情分，唯獨能做的便是盡力守護著他。可是美人在側，英雄豈能坐懷不亂，尤其是這樣的倦美人，讓傅雲又疼又憐，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唯有領命退去。
    “還有，”洛奇又想起了剛才遺忘的事情，揮手招住傅雲，“尉遲慎的行動也要密切留意，他對我一直是麵恭心怨，如今齊妃有意聯合，他不會袖手旁觀的。另外就是四阿哥，我要了解關於他的全部，越詳細越好，去吧。”
    傅雲去了，洛奇癱坐在鳳回椅上，心裏倦倦難安。皇上從來不會因為壽辰這種事冷落他，況且裕達今日親自前來宣旨，似乎也有意要提醒他什麼，但他實在想不出，皇後還能作出什麼幺蛾子。

    作者閑話：

    男嬪該有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