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葦塘苦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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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正挨著一帶葦塘,葦子長得密密匝匝,薛蟠隻道這便是湘蓮說的那僻靜之地,忙不迭的跳下馬來,也拴在了樹上。
“小柳兒,可想死你大爺了!”那薛蟠說著竟張開雙臂便要去摟湘蓮,那神態猥瑣,活像幾十年未見過葷腥。
湘蓮自然不肯被他占了便宜,甩了衣袖,當胸便是一腳,那薛蟠當時便跪在了地上,隻覺得胸口好似壓著東西,喉嚨也似有腥甜之意。
湘蓮走上前瞧瞧,知道他身嬌肉貴,不慣捱打,便隻使了三分力氣,朝著臉上拍了幾下,登時便開了果子鋪。那薛蟠原本還要掙紮著站起來,被湘蓮識破了,一腳蹬在胸口,仍舊跌倒,口內嚷道,“原是兩家情願,你不依,隻好說,為什麼哄著我出來了又打我?”
“我把你這瞎了眼的!也不睜眼看看你柳大爺是誰!你不說哀求,還要傷人,今日定要教你嚐嚐柳大爺的厲害!”說著,湘蓮從身後抽出來條馬鞭,照著下半截打了三四十下。
薛蟠酒已醒了大半,也知道怕了,滿臉淚痕,一疊聲“噯吆”,叫的血活。湘蓮冷笑道,“也隻如此!我隻當你是個不怕打的。”一麵說,一麵拖著他的腿向葦塘泥澤中拉了幾步,滾得滿身泥水又問道,“可認得我了?”薛蟠伏在地上直哼哼,卻不去應,湘蓮揚起鞭子劈頭蓋臉打了幾下,薛蟠便亂滾亂叫道,“肋條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經人,怪我那時瞎了眼,錯看了你了!你便饒了我這一次吧!”湘蓮道,“還要說的和軟些才饒你。”薛蟠哼哼道,“好兄弟……”湘蓮又要抬鞭,薛蟠“噯”了一聲,“好大爺,饒了我這沒眼的瞎子吧!從今以後我敬你怕你了!”湘蓮這才將鞭子收回腰間,在他胸口補了一腳,道“大爺便饒你這一回!”這才丟下薛蟠,尋馬認蹬去了。薛蟠見他去了,這才放下心來。悔恨自己不該輕信了柳湘蓮,待要掙挫起來,無奈渾身疼痛難忍。
小廝們素日是懼怕薛蟠的,即是他囑咐都不許跟去,誰還敢找去?也多虧了賈珍留了心,見席上忽不見了他倆,各處都沒找見,又聽人說“恍惚往北門去了。”忙命賈蓉帶著小廝們去北門外找。
走了三四裏路,忽見葦塘邊薛蟠的馬正拴在那裏吃草,眾人道,“可好了,有馬必有人!”一齊來到馬前,隻聞得塘中有呻吟聲,忙的上前一看,隻見薛蟠衣衫淩亂,麵目腫脹,渾身內外滾得似個泥豬一般。賈蓉心內已猜著八九分,忙下馬命人攙了出來,“薛大叔天天調情,今調到葦塘子裏來了?想是閻王爺也愛你風流,要你招駙馬去,你就碰到龍犄角上了?”
薛蟠羞得隻恨地上沒縫鑽不進去,哪裏爬得上馬?賈蓉隻得命人去賃一頂轎子,薛蟠坐了,一齊進城。
回到家中,薛蟠越想越覺得惱,趴在屋裏炕上痛罵柳湘蓮,叫嚷著要肏他屁股,又命小廝去拆他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
薛姨媽又是心疼,又是發恨,罵一回薛蟠,又罵一回柳湘蓮,意欲告訴王夫人遣拿柳湘蓮。寶釵忙勸道,“這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喝醉了頑罷了。咱們家一向無法無天,也是人所共知的。若要出氣,那邊珍大爺璉二爺也未必丟開了,到時候將他叫過來給哥哥陪不是認罪也就罷了。若是真的吵嚷起來,倒顯得咱們依仗著親戚之勢欺壓常人。更何況哥哥這脾性,也該吃三兩個虧才好。”
薛姨媽聽了寶釵的勸,便不去理會他,又禁住小廝,隻說柳湘蓮一時酒後放肆,如今酒醒,後悔不及,畏罪逃走了。
賈珍聽賈蓉說了這事也不叫管,隻笑道,“他須得吃個虧才好。”
薛蟠自以為柳湘蓮真的畏罪逃了,氣方平了。三五日後,疼痛雖愈,傷痕難平,隻裝病在家,愧見親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