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賴府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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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因賴尚榮升了州長,賴大家在自家園子裏頭大擺了幾桌宴席,請了老太太、太太、薛姨娘等人來,一來升官是大喜,州長之任雖不敢與賈家世襲的官爵比肩,卻也是為一方百姓父母。二來,賴家時代為奴為婢,熬了幾輩子才與賴尚榮掙出個前程,也是感念主家的恩德。
春風正是得意的時候,滿園子春色更是喜人。幾桌子高朋、園子裏來回穿梭的媳婦丫鬟、朱漆戲台子上花影繚亂的小戲子們,男賓談古論今、女客嬌俏儂語,並著咿咿呀呀的婉轉戲腔、期期艾艾的笙簫和管,還有那梢上的黃鸝鳥叫,一出接著一出,叫人應接不暇,真是好不熱鬧。
台子上隻見簾子一撩,走出一身形窈窕的絕世佳人來,雖是男人扮的女旦,但那腰肢柔軟絕不在女孩之下,瞧他踏著鼓點緩步輕搖步步生蓮,眾人皆叫好,獨薛蟠直看的眼都要直了。
薛蟠忙扯過一邊叫好的寶玉問道,“不知這是哪家戲子?怎的從前沒見過。”
“大哥哥竟不知?這位柳兄倒不是專門學戲的,他原也是世家子弟,因好戲,又與尚榮二人交往甚好才來串一回,也是助興。”
正說著,那柳湘蓮便已開腔,開口便如秋日幾重天上的大雁一般清麗孤絕,誓不與凡俗同流合汙的意思。聽的眾人如癡如醉不忍多語。
那薛蟠隻恨不能把眼釘在柳湘蓮身上,不覺已灌了幾大盅酒。
“大哥哥,大哥哥!”寶玉瞧他出神,忍不住低頭竊笑。
連喚了幾聲薛蟠才回過神來,“寶兄弟何事喚我?”
“大哥哥怎的傻了?待會柳兄自要下來吃酒,大哥哥這樣可失了大家的樣子了。”寶玉半是提醒半是恐嚇的說。
這柳湘蓮雖說愛串些風月戲文,卻最是那寧折不彎的性子,又好武藝,劍法極為精妙,真要薛蟠惹惱了他,少不得挨一頓錘。
“哪裏是我傻了,倒是他裝出一副勾人的樣子。”薛蟠打小便是這無法無天的性子,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絕色上趕著要巴結他,哪裏又把一個破落世家子弟放在眼裏。
“大哥哥這話說給我聽到沒什麼,隻待會可別到處吵嚷去。”
正說著那柳湘蓮已下了台來,手裏捧了一隻白玉盞來敬酒,那玉盞有一般酒杯大,隻那玉色極為溫潤,瞧著像是剛淬了的,這樣的杯子也配得上他的人品。
照理說敬酒都是從上往下,不管誰家的,隻以官位輩分為依據。隻是這柳湘蓮性子怪異,對和他好人便是一副極熱的心腸麵孔,不認識的人管你什麼王侯將相也隻當陌生人處。
薛蟠便是如此,眼巴巴看著他走到跟前卻連瞧都沒瞧他一眼,倒是徑直朝寶玉那邊去了。
“寶兄弟,那日北靜王府中一別倒不知多少日沒見了。”
“柳兄萍蹤浪跡,自然不肯與我們這些俗人混的。”寶玉忙端起酒杯賠笑道。
“寶兄弟這麼說就真真是打趣我了,我也不過是個俗人,那裏就成仙了呢?”
旁邊的薛蟠聽他們熟稔的說話並不朝自己這邊看一眼早就急得抓耳撓腮的了,便插嘴道,“我薛某見過許多美人都沒有柳兄這樣的絕色,說你是神仙也不虧!”
柳湘蓮在風月場合浪跡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話沒聽過,聽薛蟠到三不著兩的話便知道他存了什麼心思,心下不高興卻也沒露出來,便隻淡淡一笑也不作理會。
薛蟠瞧那柳湘蓮麵若含春,鬢如刀削,兩條劍眉雖無嫵媚之感卻平添幾分英氣,眉眼處因扮相還染了淡淡的胭脂,那一蹙一笑,真是勾的人魂都沒了。
“柳兄坐吧。”寶玉瞧柳湘蓮似有不虞之色忙讓他入席。柳湘蓮道了聲“多謝”便撫衣坐下了。
薛蟠也連忙跟著坐下,涎著臉與柳湘蓮布菜,“別的倒也罷了,我嚐著他們家這荷葉糕真真是極為清甜,樣子也精致,這時節吃最好不過了。”
“薛公子客氣了,柳某脾胃虛寒,大夫囑咐要少食性寒之物,怕辜負了你的心了。”
柳湘蓮對薛蟠的惡名也算略知一二,他原對這些風流韻事並無反感之意,但不知這薛蟠哪裏來的狗膽居然還想他的帳。他能坐在這裏已是給足了麵子,沒想到這薛蟠竟一點沒有自覺。
“那你嚐嚐這山楂涼糕,這回可吃得了?”
“薛公子還是好生看戲吧。”柳湘蓮不願看他,隻冷冷說道。
薛蟠隻當他是羞了,便放下筷子,“好,小柳兒說什麼便是什麼!”
柳湘蓮的心思早已不在台上,桌下的拳頭緊緊攥起來,隻恨不能當下便打死這爛嘴長癤的無賴。隻可惜這是賴家的家宴,他和賴尚榮素來交好,自然不能逞一時之氣壞了他的好事。便拉著寶玉說,“我因身體不適,這便去了。”
“那我送送你,還有一句話要說與你呢。”寶玉忙跟著起身。
薛蟠正看戲呢,忽見兩人起身忙扯住柳湘蓮的衣角,“小柳兒哪裏去?”
柳湘蓮從他手裏拽出衣角道,“薛公子且看戲,柳某一會便回來了。”
柳湘蓮跟著寶玉走到側廳書房裏。寶玉問道,“柳兄哪裏不適?何不請個太醫來瞧一眼?”
湘蓮道,“我哪裏是身上不適,隻因你令姨表兄那老毛病又犯了,我在這裏呆著也不痛快,倒不如各自走開。”
寶玉十分難堪,也不好說什麼,隻好說道,“柳兄受委屈了。”
“委屈倒不至於,諒他也不敢做什麼。不知二爺有什麼要緊的話要說與我聽?”
“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問你可去過秦鍾墳上看過了?”
“怎麼沒去,上個月我和幾個朋友去郊外放鷹還去看了一眼,今年雨水勤,恐他的墳站不住,便弄了幾百錢找人收拾好了。”
“怪道前幾日我讓人摘了十個新鮮蓮蓬差茗煙去他墳上供他回來告訴我說不但沒壞反而又新了一點,想來便是你了。我隻恨我整天圈在家裏,行動做不了主,不是這個勸就是那個攔的,能說不能行。雖然有錢,又不由我使。”
“這個也不勞你操心,我在外邊,自然會照應著,你隻心裏有也便是了。”湘蓮說著便要告辭,寶玉連忙上去勸,“好容易會著,晚上同散豈不好?”
“這話可得問你表兄,他若本分守己,我也不多事。”
寶玉無法,隻得由他去了,正走到大門口,忽聽見薛蟠在那裏大吵大嚷道,“誰放了小柳兒走了?”
柳湘蓮聽了,火星亂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又礙著賴尚榮的臉麵隻得忍了又忍。薛蟠瞧見湘蓮出來,忙上去一把拉住,“你哪裏去了?我隻當你不來了呢。”
“我有要緊事,這會子沒空陪你頑。”
“憑你有什麼事就告訴哥,你有這個哥,哪怕要當官發財呢也容易!”
柳湘蓮聽他說的如此不堪,早已恨的咬牙,打定了主意要戲耍他一番。便扯了他的衣服向一處僻靜的的地方走去,“我隻問你,是真心和我好,還是假心和我好?”
薛蟠一聽忙賭咒發誓,“自然是真心的!若有一點不真就讓我死在眼前!”
柳湘蓮笑著說,“那好,這裏人多嘴雜終究不便。待會我先走,你跟我來,我們尋一處僻靜的地方豈不好?”
薛蟠喜不自勝道,“你說真的?”
湘蓮道,“人家拿真心待你,你倒不信了。”
薛蟠忙笑道,“我又不是個呆子,哪裏有不信的呢?隻是你先走了,我待會到哪裏尋你呢?”
湘蓮道,“我這下處在北門外頭,你若舍得家,咱們城外住一夜去?”
薛蟠笑道,“有了你,我還要家做什麼?”
“既如此,我便在那北門石橋上等你。眼下咱們且席上吃酒去,待會你定要等我走了才走,也免得他們起疑。”
薛蟠忙不迭的答應了。
二人複又入席,那薛蟠心裏似有蟲子在鑽,心癢難熬,隻拿眼睛盯著湘蓮,心裏一樂便要吃酒,左一杯右一杯,也不用別人讓,不覺已有了醉意。
湘蓮起身,乘眾人不備去了,也不讓小廝跟著,自己便去了北門外等候薛蟠。
不多時,便瞧見薛蟠騎了一匹大馬遠遠來了,張著嘴瞪著眼,頭似撥浪鼓一般,直左右搖晃著亂瞧,待到了湘蓮跟前,因隻留心遠處,反錯過去了。湘蓮又是笑,又是恨,便也驅馬趕來。
薛蟠行至人煙稀少處,以為被湘蓮戲耍了便惱了,誰知圈馬回頭,竟看見湘蓮跟在後邊,一時間如獲珍寶,忙笑道,“我就說你是個再不失信的!”
湘蓮道,“還不快走,這裏人多,仔細被人拿著!”
薛蟠一聽,忙縱馬飛奔了幾裏,到了荒郊野外才敢停下,柳湘蓮在後邊忍不住竊笑。
眼看著再沒有一人,柳湘蓮這才下了馬,將馬拴在樹上。
薛蟠道,“好好的,又下馬做什麼?”
湘蓮道,“你下來,咱們好好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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