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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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來無影去無蹤的殺手,橫空出世,一踏入北江湖立刻掀起波瀾。
這位殺手是一個表相溫柔的人,非常非常溫柔,溫柔得令人忘記他的職業是殺手,但你可得穩住自己別被他拐走了心魂,他之所以溫潤如玉乃是因為他故意裝上一張鑿刻的五官。
這位殺手倚一口單劍,對外宣稱無師自創,他的劍很快,快得令人難以招架,由他疾如驚風的身手可以端倪出此人武功根基紮實不含糊,雄勁廣博具平定百川之威。但凡練武之人可粗分為兩類,一種以力量取勝,一種以靈巧取勝,此人兼具力量與靈巧,又練武之人大致上可區分為攻擊與防禦兩類,此人的攻擊火力與滴水不漏的防禦都很不錯,實為罕見的一流劍客。
祥雲鎮有一位妙手神醫名喚百年一歲,有一句醫世名言,“老醜大病,天下惟我能醫”,他擁有使人不老的神話,凡經他動過刀的病患無論長相多麼老醜,他都能化腐朽為神奇,若再服用他親手煉製的九轉還童丸,更可保青春不老,這日踏出醫館的青年有三,其中一人翩翩風采,另外一人玉樹臨風,最後一人俊逸卓絕,這三個人皆是他經營多年的常客,這些俊公子每年至少返回一次,經過妙手神醫百年一歲親手打理修修補補,從他醫館離去者沒有醜人,隻有未經修補的人,所以,任何人都能在他精心雕琢的手藝下,搖身一變,成為眾人追捧的萬人迷。
這位殺手日前才從醫館進出獲得一張還不錯的容貌,百年一歲好比雕刻師為他一刀一刀修改,舉凡眉眼、額頭、顴骨,甚至是頸項線條都動過刀,他需要一張好看的麵容,不管來年是哪一年,百年一歲的手技在他臉上劃出一幅永恒的二十三。
永恒的二十三是殺手自己的決定,他喜歡這年紀,一張溫柔不具威脅的五官為他帶來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常人初見他都被那第一眼絕俗的氣息所傾倒,竹中君子,謙謙自牧,少言孤靜,他的武功十分了得,他才剛加入某個教派,教內恰巧臨時舉辦一場萬人大會,高手齊聚一堂時黑壓壓一片,這些彪形大漢模樣都生養的差不多,此人容貌卻異常顯眼,渾身散發出濃濃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朝他身上多瞧兩眼,為何不由自主想多看兩眼?因他擁有一副忘塵氣質,猶如蓬萊仙雲令人忘憂,腰懷快劍,一股股三結發辮垂落腦後,薄唇白牙,不笑時像那幻境裏的一輪輕靈水月,令人飄飄然,怒麵時,散發森森的閻羅執鞭氣息令人毛骨悚然,非常可怕。
以上就是這位殺手踏入北江湖的概況,自這一年開始,他成為永恒的二十三。
***
他甫涉入江湖即引起不小的騷動,舉個實例,那日,這位殺手投入日麗客棧停留一宿,離去之前先墊墊肚子,忽見鄰座有一群人吃著素齋,七、八個僧人各個塊頭高大,相貌堂堂,緊緊盯著日麗飯館的客人,這位殺手神色一凜與那群人舉目相對。
那些人是少林寺武僧。
道上有一說,少林寺武僧若要下山,必須打過一百零八木人機關,始準放行,一來擔心僧人下山遭人打傷,二來擔心僧人功夫淺白遭人譏笑使少林寺顏麵無光,故而在山下走動的武僧非隻具備簡單的防身術而已,全是武功高段的強中手。
這位殺手不想與他們有瓜葛,因為這些武僧看起來很聰明,心思很縝密,他不喜歡和太聰明的人打交道,因此,看了武僧一眼後,隨即囫圇吞棗準備立刻離席,付賬時,店小二擠眉弄眼道明鄰桌已替他結過這筆帳,此時,一款青布僧衣橫過來擺擺手,一名武僧招了一碗茶,說:“這位施主何必急著走,喝一碗再走,如何?”
這位殺手一改親和之態板起長臉,眼珠子一緊,露出殺氣。
武僧反而笑著說:“這麼不賞臉?”
這位殺手不給麵子的臉比馬還長:“出家人不找人約架,我這是為你好。”轉身就走。
武僧在他背後問:“請教施主尊號?”
依然背對:“沒有姓。”
“沒有姓?可否請教大名?”
“沒有名。”
一個人的容顏可以改,個性可以改,飲食習慣卻很難改,此人不但喜歡喝龍走月,喝龍走月時還有一個習慣,一定要兌上半壺白酒,再兌上一成夜來掏香,因為這夜來掏香數量極少,所以此人隻去販賣夜來掏香的店家吃酒或者將酒寄放店家,而方才,店家將此人寄放的酒取來時,這一群武僧不僅聞到這股氣味,還看見這位殺手以半壺白酒兌上一壺龍走月。
武僧的態度甚為有禮,“這位俊公子,我等風聞北江湖最近出現了一名喜歡喝龍走月的快手劍客,此次出門正是為了與他約架,我等已在此候了數日,明的說,想邀請閣下論一回君子劍。”
武僧身無佩劍卻要論劍?這位殺手靜靜一思,反倒想看他們玩什麼把戲,簡要允了:“論劍後別再與我糾纏不清,現在,東方二十五裏外的龍搶灘。”
武僧亦答的爽快:“龍搶灘,好!”
***
這位殺手引起江湖的好奇,他是誰?私下查訪,結果令人大感驚愕,因為,任何人都有跡可循,此人卻風一般的來,無跡可尋。
江湖道上盛傳這位殺手的劍法很快,若有人能看清他抽劍的剎那再說出他在一個眨眼之間究竟揮了幾劍,就賞他上芙蓉軒喝花酒,這一群武僧當中也有一名以快劍聞名的僧人,自然知道此人最近在江湖劍界引起的風波。
龍搶灘。
在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山勝景中,幾條黑影,有飄逸有魁武,前後策馬抵達。
武林人皆知龍搶灘名氣很大,不但前來賞景的遊人如織,還招攬了各方江湖俠客前來龍爭虎鬥,單挑的,打群架的,是武林界裏免費看全武行的好地方,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因此,龍搶灘早就被各方人物盯上,在龍搶灘四周有成百間客舍,每日客滿,綠林好漢喜歡這裏,官兵喜歡在這裏招兵買馬,凡在這裏得勝者就能在龍搶灘的石碑林上刻下自己的大名,顯示自己來過龍搶灘並且得勝了。
兩條人影來到龍搶灘時,一旁不知是哪兩個教派已經熱鬧打起群架,圍觀的人很多,他們有的來吆喝助陣,有的賞景路過,自然,也有像少林寺武僧與這位殺手一樣特意前來此地約戰,一旁鬧哄哄,喧天鼓噪,渾然不知兩名劍界高手於不起眼的角落悄悄現身了。
他二人尋了一塊龍搶灘偏僻之地,沒有人靠近,正適合單打獨鬥。
武僧道:“欣聞閣下的劍法很快。”
這位殺手道:“你想知道是你的劍快,還是我的劍快?”
武僧道:“江湖上都說,施主的快劍快在眨眼之間,不知貧僧今日是否有這榮幸一觀閣下的快劍?出家人不打狂語,請閣下出劍,我一眼判定輸贏。”
話未決,這位殺手劍勢一起,唰,一道清脆巨響,光是這一聲,一群武僧便怔住了。
還來不及查看是怎麼一回事,又聽見好幾聲呼呼劍風,比猝然更猝然,單劍才一出鞘,這群武僧便知道此行遇上了一名手法極快的高手,這豈是眨眼之間?這群武僧首度見識到讚歎一個人的快劍快如眨眼是一種汙辱,因為,眼前的快劍實在令人不知所措,這樣疾速的快劍何以會出現在此人身上?
武僧並沒有隨身佩劍,出家人不帶傷人武器,出門也隻準攜帶鐵棍空拳,武僧以眼力辨誰技高一籌,當場主動承讓:“果然名不虛傳,我認敗,施主果然是快劍高手。”
這位殺手收劍,“請謹守方才承諾,切勿再來打擾。”
武僧道:“施主可以在龍搶灘的石碑上留名。”
這位殺手道:“我的姓名早就在上麵,這位大師想來應是少林寺少數懂劍的法師,深得快劍精妙的淨賢大師,閣下的法號也在上麵。”
***
這麼多日來,這位殺手的眼光總是投注在另一幅不大不小的畫上,畫中,一名女子剛毅不屈,眼神冰冷,花樣年華,腰係一口刀,健猛勁裝,此姝是他見過最剽悍的女人,他以一份心情看待畫中女子,心愛的師姐——喜鶴,東方露出魚肚白,他從寅時清醒後,就一直注視著畫中女子。
這一日,江麵又起霧,伸手幾乎不見五指,就在江湖上尋覓不著拈香夜叉不久後,這位殺手蒙著黑布巾,駕著一艘小舟嫻熟駛向賽風寶艫,兩船一接近,矯健將足一點,如風一咻,飛進船主麵前。
采薇南山左手攬劍,停下手中動作,最近每逢起霧時,總有一艘船特意接近,要避開附近的礁石著實不容易,這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也是個不易。
“久違了,大師兄。”這位殺手以黑巾蒙麵,神態自若。
“你的長相與上回不同,你想隱瞞身分?”突然停住,遠處一道熟悉的聲音慢慢靠近,采薇南山冷靜示警:“有人來了,我得提醒你,你會的劍術他也會,此人想要絕響劍,你想不想給?”采薇南山將拭淨的劍一橫,目光深不可測。
黑巾蒙麵客嘿嘿兩聲,這是什麼話,有他就沒有我,有我就沒有他,當下原地不動,才說曹操,曹操就到,人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