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我一個人吃驚，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衛兵、隨從、侍女們都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似乎失去了反應能力。
    早晨的光，從審判大廳旁邊巨大的落地窗透進來，照著大廳裏紛飛的細塵和優雅華麗的雕塑。陽光的暖黃，給衛兵們身上的鐵甲渡上了一層金邊，讓靜止不動的他們也像大廳上花紋繁多一般的雕塑一樣，有著金色安靜的光澤在表麵湧動。
    而站在淡黃地板中心的妹妹，旁若無人。手一扯，就鬆開了頸邊用作固定的寬帶子。身上那寬鬆的毛絨長袍，也就在悄然滑落。滑到一半時，被她用手撈了起來。從上方掀開脫去後，她把那件長袍輕柔地披在我的身上。
    這件長袍深棕色，既寬鬆又厚實，從裏到外裹著細細密密的絨毛，隻在脖子和腰部有寬帶固定，外部點綴著少許金瑩的亮片和散珠，看起來既大方又不失俏皮。這件帶著妹妹體溫的長袍，一下就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的。即使不係脖子上的帶子，我也立刻感到了暖和。
    這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唯一感受到的溫暖了吧。我呆愣著感受著袍子的柔軟和熱氣，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然而這袍子太過禦寒。妹妹又從小就不喜歡穿太多層的衣服，嫌層層的衣服讓人行動不便。因而總喜歡穿一件大外套，裏麵隻穿短袖短褲。
    現在也不例外，她在這件長袍裏麵，竟然隻穿了一件貼身短裙。大紅色的薄薄一層紗製布料，能透出隱隱約約的肉色。剪裁也很省料。仔細看看的話，甚至它都不能算是短裙，隻能說是一件肚兜。
    那塊短又窄的布料，用很細很細的紅繩掛著，固定在腰部，背部和頸部。露出大片光滑的肩膀，整個背部和纖細瘦弱的大腿。
    寒風之中，春意乍現。一時美好得猶如幾米外雕刻著的女神雕像。此時站在廳中的妹妹，與隻穿了內衣無異。潔白的肌膚在燈光的照耀下，如同窗外晶瑩的雪。
    我被這白色晃的有些恍惚，甚至來不及去阻止。她就已經把事情都做完了。
    寬闊的大廳裏，妹妹湊近我，小心的替我係上長袍的帶子。動作輕柔得，像是要安撫我的驚慌失措。她表情鎮定，手因為寒冷而微微的顫抖著。我能感到從她身上傳來細微的熱氣，迅速散發在寒冷的空氣中。細嫩可人的小臉也開始微微發紅。唇角微張著，帶著霧的水氣隨著喘氣，絲絲縷縷的冒出來。因為離得太近，我能看到她長長的黑色睫毛也順勢在微微抖動著。比一年前更長的烏黑的直發，順滑的流瀉在身後。有幾縷順著光潔嫩的脖子流到了胸前，掛在紅色肚兜上。
    場麵一時有些香豔。但小夜卻似乎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這讓我不由得急了起來。我想趕緊站起來，用長袍把妹妹整個兒給裹住，暖暖的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點兒也不露在外麵。然後如果還有空閑，我還想把那些衛兵和隨從的眼睛都給剜出來。
    但我動不了。手還被牢牢的銬著。沉重的腳鐐也讓我站不起來。我隻能張了張嘴，用幹啞的聲音急道：“小夜你……？”
    妹妹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冰冷的指尖傳來一股清甜的香氣，像是她一直都在用花瓣洗澡。我的話也被這一擋而全數吞進了肚子裏。
    妹妹一向乖巧懂事，在家中我說什麼她一般都會照做。但要是她不肯做的事，就是鐵了心怎麼勸都沒用的。雖然外表看上去可愛柔軟，但妹妹實際卻是很有自己想法的。而她現在的動作，就是在告訴我。她其實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這一連串的動作實在太奇怪了，我怎麼也想不通。隻好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她，希望她能給我個解釋。
    可惜這顯然不是解釋的時候。妹妹用深黑圓圓的眼睛認真地注視著我，看起來就像一隻乖順的小野貓。她往前探身，把嘴巴湊到我的耳邊。在說話時，呼出的氣都吹到了我耳朵裏。讓我耳廓細細癢癢的。
    在陌生的冰冷大廳中，她對我輕聲說道：
    “哥哥你不要出聲，接下來交給我。”
    妹妹說的話，雖然輕聲細語的。但總算是驚醒了一些愣著的人。
    “神官……！神官小姐！”跟著她來的一位青衣侍女嚇得都快要哭了，睜著淚汪汪的眼睛，在旁邊激動地喊道：您怎麼能把衣服脫了呢？這麼冷的天！”
    另一位紅衣侍女也趕忙上前道：“就是啊神官！您要是冷病了，王要心疼死的！您別這樣，為了個賤民，不值得。”
    賤民……
    不值得……
    妹妹款款的站起身來，瞪著紅衣侍女，一言不發。
    紅衣女子吃了個白眼，立刻就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連忙幹笑了兩聲，打著圓場道：“就算是庇護，也有其他方法的嘛。您隻要說一聲，又有哪個敢不聽的。何必要脫衣服啊！”
    聽了這話，隨從們也都議論紛紛了起來。
    “神官竟然把衣服脫給他。”
    “這可是最高等級的庇護啊……看來他是要脫罪了。”
    “但是神官隻能庇護罪人……賤民的話……”
    庇護……這個詞我聽到了許多次。有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像是抓到了什麼。但還沒等我想明白，就有一個高個子的黑裙女人走出人群，來到紅衣侍女的麵前。她穿的一身全黑，服飾剪裁精當。風格有點像是女式的正裝。除了袖口的扣子的白色的之外，全身上下，連發卡都是黑色的。她站得筆直，神態端正。臉也板出一副死板的樣子來。她字正腔圓的高聲道：“隻是一個侍女，就不要亂說話。國法規定了神官能赦免罪人，可沒有說能庇護賤民。即使是神官，也要遵從最新的法令——三等賤民必死。”
    我心裏咯噔一下，原來自己的罪這麼嚴重。
    怪不得妹妹要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