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人有個臭毛病，心裏一有事兒，就睡不踏實，與其賴在床上耗時間，還不如早早的爬起來動換動換分分神。
    我以為我起的就夠早了，沒想到玉堇言起得更早，我推門出來就看見她往小廚房那走。不知怎地，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心裏登時有些不太舒服，總覺得她怪不容易，光看個背影我就能讀出她的辛苦。
    於是，那個直到早上還讓我糾結不堪的問題，瞬間就捋直了。
    我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為她還是為我自己。我喚了聲：“玉姑姑。”
    玉堇言前腳剛跨進小廚房，聽見我叫她，回身往我這邊瞧，刻意壓低了聲音，應該是怕吵醒其他人，“怎地起這麼早？”
    我笑著朝她小跑過去，道：“姑姑起的不是更早。”跟她一同進了小廚房，她一刻未停便開始給徐妃準備早膳，我默默地在她身邊打著下手，過了會兒，看她弄的差不多了，我才開口，說：“玉姑姑，我想了一個晚上，倒是讓我琢磨出個法子來。”
    玉堇言聽我一說，便放下手上的活，看著我唇角帶笑的。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得不嚴肅起來，就說：“但玉姑姑，咱可得先說好了，一我不保證這法子管用，二這要是捅了簍子你得替我兜著！”
    玉堇言笑著點頭：“行了綠衣丫頭，你就快說吧。”
    見玉堇言點頭，我也不再墨跡，便把自己想的簡單跟她說了說。玉堇言聽我說完並沒有急著評判，隻是叫我看著爐子，她自己出了小廚房。我以為她去跟徐妃稟報，可沒多久她就回來了，直接往我手裏塞了一錠銀子，說道：“娘娘平素喜歡亮麗的顏色，咱們宮裏現下還真沒有這個顏色，你即刻去外邊買一件回來。”
    早料到徐妃沒有碧色衣衫，這丫頭就喜歡粉嫩、鵝黃這些亮色。我點點頭，接過玉堇言遞給我的出宮令牌，跟她說了兩句，便準備出宮去了。
    ***
    這是我第三次站到錦鑫的大街上。
    作為帝都，一派繁華景象，人聲鼎沸，時而有軟轎穿行而過，時而有駿馬疾馳。道路兩旁是擺攤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看到它，我不禁遙想千年前的長安古城，是否也是這個樣子。
    可惜沒有時間來靜靜的感受這些。再等等吧，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過上閑雲野鶴般的幸福生活。安慰下自己受傷的心靈，直接奔我今日出宮的主題，給徐妃丫頭買衣服去。
    古人的生活，三六九等分的更加清楚，就像我現在在的這家衣店，您要是身上沒揣個十兩八兩的銀子您都不敢進這門，就好像我這樣的人從不會去逛愛馬仕。
    徐妃的年紀跟我差不多，身高什麼的也差不太多，於是，我挑了件款式最簡單的水綠色府綢長衫外罩白紗，正準備披在身上比劃比劃，卻被掌櫃的笑著攔下，“姑娘是為自己兄長試衣？”
    聞言我麵上一紅，確實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看各種顏色亮麗的女裝卻又實在不合適，隻好硬著頭皮答他：“可不是，家中小弟生辰快到了，想著買件可心的衣服給他。”覺得手上拿的這件太大，於是又問掌櫃的，“小弟跟我一邊高，不知有沒有短些的？”
    衣服買的還算順利，就不知徐妃看到我給她買了件男裝會做何感想。
    懷裏抱著徐妃晚上的“戰衣”，看看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往回返。在路過一個十分安靜的院落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向門匾看去——鳳霞樓。
    這個名字挺熟的。
    ***
    任我動作再快，出宮一趟再回怎麼都得用盡大半天。我回到景寧宮的時候，徐妃在正殿喝著茶，旁邊玉堇言和素玲侍候著，其他宮人也安靜地在院子裏各做各的事情，景寧宮裏久違的一片祥和。
    不知玉堇言是怎麼跟徐妃說的，徐妃看見我進來，她的視線直接落在我懷裏抱著的衣服上。我也不敢怠慢，趕緊把衣服遞給素玲，素玲很乖巧的將衣服展開，舉在身前讓徐妃審視。
    果不其然，她們幾個都被我選的男裝驚了一下，徐妃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不過，在我和玉堇言的合力勸說下，徐妃還是認命地將我買的衣服穿上了。估計是上身後沒想像的那麼難看，徐妃的小臉也就不繃著了，坐到鏡子前自戀去了。
    錦鑫的冬天比較長，於是夜來的也就早，酉時剛過，天就暗了下來。
    徐妃早已準備妥當，此時正倚在榻上假寐，就等著前去探路的小太監的回話呢。
    終於，等到酉時三刻，一陣小跑聲傳了進來。
    前去探路的小林子剛邁進正殿，徐妃騰地就從軟塌上起來了，小林子還沒來得及跪下直接就報：“娘娘，陛下從禦書房裏出來了，這會兒正往華憶宮走著呢！”
    現在的徐妃就跟要上戰場的戰士一樣，對華憶宮這種負麵詞彙完全免疫，她用蔑視的小眼神兒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林子，昂首闊步地踱出了景寧宮。
    軒轅霄的禦書房是在軒清宮裏邊，從軒清宮到華憶宮的必經之路有一片梅花林……
    今夜，軒轅霄會在那片白梅樹下偶遇癡癡守在那裏隻為看他一眼的徐妃丫頭。
    惡俗的橋段，誰知會不會管用呢。隻期望這些日子看慣了濃妝豔抹的女人們的軒轅陛下會對小清新的徐妃娘娘另眼相看。
    白梅樹下，水綠衣衫，梅花正開。
    ***
    戌時都快到了，徐妃還沒回來，連一向淡定的玉堇言都開始不安起來，幹脆站到景寧宮宮門口守著。
    我也著急，我比他們誰都害怕。餿點子是我出的，萬一徐妃有個好歹，我肯定就是陪葬丫頭！
    讓徐妃守在梅花林，除了浪漫感人的種種好處，它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
    因為，我給她講的劇本是，先要不經意地讓軒轅霄發現她的存在，然後在軒轅霄大喊一聲“何人！”之時千萬不要真的報上自己名號還傻兮兮的走過去讓他辨認，而是要掉頭就跑，要慢慢的跑，要風情萬種的跑，要讓軒轅霄追上你，要讓他用他那溫暖有力的大手把你的小臉轉過來！
    這招有個好聽的名字——欲擒故縱。
    難度係數3。0，危險係數9。0。
    但是，如果您不幸，被一路護送軒轅陛下的大內侍衛，或者時刻潛藏在他身邊的暗衛當成刺客，那麼，後果可想而知。
    有多危險，玉堇言清楚，徐妃也清楚，但大家都選擇無視了。
    高風險，高回報。
    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兒的那一刻，玉堇言蹭地從宮門口跑了回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她看著我的眼神亮的出奇，她對站在院子裏等的所有人說：“大家全部回避！都退到後院去！”
    聽到她說的話，大家不敢有一刻延遲，迅速往後院撤。或許因為我和玉堇言走在最後，就在跨過院門的那個瞬間，我還是看到了讓玉堇言驚訝不已的那一幕。
    月下，來者一襲玄色衣衫，步伐穩健，懷中抱著什麼，依稀辨出是一抹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