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得見聖顏，也沒發生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的心境就越來越平靜，甚至漸漸開始習慣軒轅陛下每隔幾日的蒞臨檢查指導工作。
    久而久之，我發現，當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的時候，種種表現都是相似的，這種相似不關乎年紀、性別、朝代等等等。就像軒轅陛下沒過來的那些日子，徐妃這丫頭就算是個不隨便虐待奴才的主子，可她每日漸增的低氣壓是任誰也無法忽視的。徐妃情緒上的這種波動，就像正弦、餘弦曲線一樣規律變化。
    盡管徐妃的低氣壓有時候也會作用在我身上，但我卻越來越同情徐妃這個丫頭。不光是因為我知道軒轅霄這家夥根本不稀罕她，更重要的是，我越來越能理解那些不得誌的、被主角光環所掩蓋的人們的心理。
    其實，我很想拉過徐妃丫頭的手，語重心長地跟她說：“孩子，不是你不夠好，隻因你不是主角！”
    我在景寧宮過著還不錯的日子。吃的、用的，就連住的屋子，都比在禦膳房當差的時候強多了。我是好了，在景寧宮裏想著福，但蓉蓉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一這麼想，我的心裏就窩得慌。人家蓉蓉可沒少照應我，我不能就這麼棄她不顧。於是，我沒少跟玉堇言暗示這事兒。可人玉姑姑總是笑著回我，先把主子侍奉好了，別說景寧宮再多個人，就是多幾個，娘娘都不介意養著。
    我是不愛聽“養著”這倆字，但景寧宮確實沒什麼累活，徐妃也不是個特別多事的主子，就連夜裏當值這種事都是小太監來做，宮女是不做的。因此，景寧宮看起來人手不多，實則卻夠用。
    但我還是奇怪啊，當初小路子可是說徐妃宮裏要倆人來著，怎麼最後就隻要了我一個。因此，在某個適當的時候，我就問了玉堇言，結果，人家玉姑姑笑著跟我說，那你得問路公公啊。好吧，這話確實不是她說的。當時我想反正問一句也是問，也不差多一句，於是我問她為什麼挑上我了？玉堇言笑的含蓄，解釋說，她一進禦膳房那充滿說不清什麼霧氣的屋子的時候，一眼就看到我了，沒別的，跟其他人比我沒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我長的相對白點，白點兒代表什麼呢？代表——不管真實情況怎麼樣，但看起來幹淨。所以，玉姑姑就挑了我。
    這個說法讓我得意了半天兒。我覺得這算是誇我吧，至少是誇我白，對吧。
    在景寧宮平靜的過了月餘，終於有一件事讓我的小宇宙沸騰了，徐妃差我出宮為她辦事。當徐妃吩咐我的時候，我險些當著所有人笑出來，天知道我是怎麼克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的。我知道，這還不是我跑掉的時機，我沒錢，還不能偷宮裏的物件兒。但這是個美好的開始啊，帶給我的是，無限生機。我隻需要努力工作，狠狠心殷勤地討好下徐妃丫頭，哪怕她隨意賞賜我個玩意兒，有機會我給它出手了，我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我高興的就差手舞足蹈了。
    我興奮地跑去找蓉蓉，問她是否要從外邊帶些東西回來。蓉蓉也被我的興奮勁給驚著了，她還以為我得了什麼不得了的賞賜，結果一聽是出宮辦差，直罵我沒出息。我隻是笑。沒人理解我，我也開心。
    不知我算不算幸運，一個月竟能有兩次出宮辦差的機會，而徐妃、玉堇言等人也沒有對我早出晚歸的這種敬業態度有所懷疑。僅僅兩次，還不夠我看清錦鑫的情況，還不夠我安排出逃路線，還不夠我找到萬一之事發生時可躲避的地方。
    但，我還有時間。
    我以為，我有時間。
    ***
    在寒冬快要過完的時候，有一件事讓整個錦鑫都熱鬧起來了。
    咱們軒轅陛下的十八歲大壽。
    那錦鑫的街上真的是處處張燈結彩，人人喜氣洋洋，好個普天同慶啊！
    然而，就因另一件事，一個對皇家、百姓都算不上多大的事兒，但卻讓景寧宮全體成員苦悶異常，異常到在如此敏感的時期，還敢唉聲歎氣、天天頂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在皇宮裏邊四處轉悠。這根本不像跟軒轅霄賀壽，像是……奔喪……
    軒轅霄大壽一過，華妃便入宮了。
    軒轅霄納妃朝上一片祥和，後宮徐妃丫頭痛苦不堪。徐妃的痛苦沒在她自身上體現出來，卻在我們一幫宮女、太監身上完全的體現了出來。茶不是涼就是燙，點心總不合胃口，衣服永遠拿錯，總之就是做什麼錯什麼，什麼都不做就更是錯！這幾天，就連很少被斥責的素玲都掛上了黑眼圈，玉姑姑也是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模樣。
    其實，皇帝納妃這種事，就跟普通人家納妾一樣，能有什麼大不了的？這個地方又沒有人跟你宣傳一夫一妻製，娶小老婆是犯法的。這事情，徐妃在進宮之時就該明白，她的到來不是第一個，更可能是最後一個。為這種事生氣，那她要是知道，她家軒轅陛下以後會愛上一個女人，而且愛的死去活來的，那她還不得被活活氣死。
    好在這種唉聲歎氣的日子沒持續太久就告一段落了。在徐妃娘娘發覺軒轅陛下已十多日沒來我們景寧宮蒞臨指導後，她竟然奇跡般的滿血複活了。
    但與此同時，景寧宮上上下下又重新陷入新的騷亂之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妃丫頭誓要在華妃麵前掙回麵子，要讓新入宮的華妃涼涼守守空房。說白了，就是想把軒轅霄勾搭回來。
    麵子哪裏是那麼好掙的，點子更不好想。沒有好點子，哪有麵子啊。於是，我們的徐妃娘娘又發飆了。
    “本宮養你們有什麼用！讓你們幫本宮出出主意，一個個都不說話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景寧宮裏全是啞巴！”徐妃顯然氣的不輕，聲音都抖了。
    別看素玲平日嘴巴伶俐，可現在也不出聲了，徐妃在氣頭上，她也不敢隨便勸慰，搞不好就惹禍上身。
    玉堇言好歹是這宮裏掌事的，這種時候就算她再不甘願，也隻能她來出口安慰。
    “是奴婢們沒用。娘娘先消消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值當了。”
    徐妃等的就是個出聲的，有人出聲，她才好繼續罵啊，不罵人怎麼泄火呢。
    “沒用的東西！就知道惹本宮生氣，半點分憂的本事都沒有！怎麼人家華憶宮裏的太監、宮人個頂個的伶俐？本宮就得攤上你們這幫……”
    徐妃又罵了半盞茶的時間才覺得氣消，拿起手邊的茶也不管冷不冷的，直接喝了，怒氣未消的眸子掃了我們一遍，道：“都給本宮繼續想，想不出來個好的，明兒個誰都別吃飯！”
    好家夥！這是精神荼毒完了改肉體荼毒啊！明擺著虐身又虐心啊！得嘞，明天沒飯吃不是嗎，那我現在去小廚房多吃點，把明天的提前吃進肚子！
    我心裏算盤打的響，誰知咱半條腿還沒跨出正殿的門呢，就被玉姑姑給叫住了。
    “綠衣，你也想想，別總是一聲不吭的。”
    我回身看著玉堇言笑著說：“玉姑姑，他們把能說的好主意、好點子都說了，我還哪有得說啊！”
    玉堇言的眼睛眨了眨，走到我跟前，道：“呸呸呸，那些也能叫好點子！得了，你也別跟姑姑我耍嘴皮子，想出個好主意才是真的。”她跟我一起出了正殿往後院走，到了後院，她見其他的太監、宮女都散的差不多了，貼近我，小聲道，“綠衣，別以為姑姑看不出來，你心裏是不是有主意了？”
    我一愣，這還得了，得趕緊撇清，結果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玉堇言又續道：“唉，陛下已半月未來咱們景寧宮了，雖說這在後宮之中不算稀奇，可這半月，十之八九陛下是去的華憶宮，咱們娘娘擔心的不無道理啊。說穿了，咱們這些做奴婢的還得靠著主子，主子好了，比什麼都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呐。”
    “不是……”我剛張嘴，“我覺得……”
    “行了，綠衣你也早點休息去吧，唉，回頭我再找素玲合計合計去。”
    根本容不得我說話，玉堇言轉身又回前院去了。
    這叫什嘛事兒啊！
    ***
    四更天了，我還清醒的跟啥似的。沒辦法，躺在床上玉堇言的話就在我的腦子裏盤旋。什麼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能不明白麼。可是，我不能亂出主意，我不能改變曆史，盡管這曆史是架空的，可也是有考據的啊。
    但……
    華妃那女人確實不是個東西，給自己老公下春藥妄想霸寵，還險些害了淩後媽。這要是讓她一直榮寵不斷的，好像跟“史料”更不符……
    可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在配角身上略微動點手腳，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何況，咱的主意也不見得有效啊。我隻知道，軒轅霄起初是對上官楚楚有好感，而後喜歡上淩後媽，可這兩個人的性格也沒有相似之處啊。頂多說她倆都是穿來的。
    等等，她倆都是玉國的皇族！玉國皇族……玉國……碧色……
    或許能算共同點？
    徐妃丫頭，不是姐姐不幫你，姐姐隻能幫你碰碰運氣，要是不管用，那隻能怪你不是女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