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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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8—— 一樹梨花壓海棠
還沒好好地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什麼是溫柔。
——王菲《紅豆》
濱崎蘇伊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二十三、四歲、身材高挑、容貌美豔但用一種探究的目光盯著她的女子,心中突然湧現出強烈的不安感:“我找忍足侑士。”
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可能與侑士有關,因此她特意在稱呼上加上了姓氏。
那女子嘴角掛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把視線從腳尖向上劃一道弧,輕輕一抿唇角,這種表情蘇伊突然覺得眼熟。就隻聽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濱崎蘇伊。”
“你找我們家侑士幹嘛?他現在剛好不在,有什麼話跟我說吧,我會替你轉達的,可愛的女孩兒。”
蘇伊突然覺得鼻子發酸,不悅地看著她,卻用一種不服輸的口氣答道:“我找他當然是有重要的事了,因此要見到他本人。”
本以為那女子會生氣的,誰知她隻是微微一怔,然後朗聲笑道:“看出來了,好像是有重要的事呢。你跟我們家侑士是什麼關係啊?還是拿著行李來的,難道你們……”她看了眼蘇伊提著的工具箱,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事情一樣大瞪著眼睛,衝房間裏大喊:“侑士!有個可愛的蘇伊小姐來找你——!快點出來!”可那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女子的嬌好的眉一擰:“快點滾出來聽見沒有?!看你幹的好事!人家都找上門來了!”
蘇伊愣愣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隻聽裏麵有門被嘩啦一聲拉開,緊接著是淋浴話花灑被關掉,然後,就看見忍足侑士拖著拖鞋從裏麵走出來,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而他的身上卻隻圍了一條浴巾。墨藍色的半長碎發流淌著水滴,蜿蜒的曲線自修長的頸滑落,緊致的小麥色皮膚暴露無遺。蘇伊微紅著臉撇過頭。
女子氣衝衝地上前拍了一下忍足的頭,忍足侑士吃痛地大叫:“喂!你搞什麼鬼啊!姐!”
“姐……?”蘇伊怔怔地站在門口,這才定睛仔細打量著這名看上去的確比忍足大上幾歲的女子。同樣墨藍色的頭發,隻是她的是很長的卷發,同樣高挑修長的身材,同樣顏色的瞳孔,就連一舉一動的神情都那麼相似……
“快請進吧蘇伊,別在門外站著!我這個弟弟就是不懂得待客之道,真是委屈你了!哦,忘了介紹了,我是這小子的姐姐,忍足侑美,請多指教哦!”侑美笑得嫵媚,美麗的臉蛋像朵怒放的玫瑰,見蘇伊站在那裏撇著頭不去看忍足,了然一笑,猛地又拍了弟弟一巴掌,嗔道:“還不趕緊回去穿衣服啊!你想讓人家等到什麼時候?”
忍足恨恨地瞪了侑美一眼,然後乖乖地進了浴室。
蘇伊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忍足,忍不住撲哧一笑。忍足侑美走過去拉她進客廳坐下,又開了一罐綠茶,笑問道:“我們家侑士對你還好吧?他雖然表麵看上去花心一點,其實本質還是不錯的,總體來說還算是個好人。”蘇伊苦笑一聲,“算是個好人”,真是姐姐對弟弟既真實又中肯的評價啊。明知道侑美似乎誤會了什麼,可看到對方說得口若懸河又不好意思打擾。
最後,侑美用一句話總結了一下自己的初衷:“怎麼樣?幾個月了?你別擔心,我會讓他負責任的!”
忍足侑士剛一從浴室出來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極具爆炸性的話,蘇伊為難地瞅著他,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忍足看了她一眼後徑直向自家姐姐走去:“姐你別亂說!”
忍足侑美立即閉上了嘴,目光由蘇伊轉向忍足,並且麵部表情變化極快:“你這混蛋小子,做了事還不敢承認?是我們忍足家的作風嗎?你就大膽說好了,姐姐我替你做主!”
蘇伊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忍足會千裏迢迢地跑到東京上學,還有他為什麼對家中的事隻字不提了。“那個……侑美姐啊,你好像的確是誤會了,我跟侑士並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
忍足眼皮一翻,冷笑道:“聽見了吧姐,我跟蘇伊除了朋友之外什麼都不是。”
侑美向蘇伊詢問似的看了一眼,得到了後者的點頭認可後,突然遺憾地歎了口氣:“什麼啊,害我白高興半天。”
忍足侑士無奈地搖頭,坐在蘇伊旁邊,笑道:“我姐姐就是這樣,你別介意。”
他那雙深藍色漂亮的眼睛在笑起來的時候總會微微彎起,似一汪深邃的海水。蘇伊的心突然掠過一絲細微的痛楚。他永遠都是這樣笑著和她說話,仿若蘊涵著一生都用不完的溫柔眼神和語調。明明應該感到無比幸福,可那雙眼睛的盡頭,卻沒有能照亮心底的情感。的確,他說的沒錯。他們之間有交流有溝通,有關心有愛護,卻惟獨沒有愛情。他的心裏始終沒有燃燒起來的情感。這一點也許與仁王類似。
她笑著揚起臉看他,目光閃爍,整張臉像一朵黑暗中獨自開放的水仙。
蘇伊告訴這對姐弟她今天來的目的,其實是想請忍足做她設計服裝的模特,時間為半學年,到下個學期她就會換其他人來擔任模特。她會按照忍足的身材和相貌設計出服裝然後參加學期末的考試,到時候或許還需要他上T台展示。忍足一口答應了她的請求,並十分大方地說她可以隨時過來找他幫忙。
……
忍足侑美一手拿隻蘋果一手翻著雜誌,時不時地拿餘光瞟向在客廳的另一邊忙活的兩個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侑士,你這個樣子好象解剖台上的屍體!”
蘇伊的手登時僵住,忍足鐵青著臉低吼:“姐,你是不是解剖次數太多腦子生鏽了?”
侑美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蘇伊他平時一直都是這麼凶麼?”
“不……侑士平時……很溫柔……抬下一手臂,該量胸圍了。”
忍足侑士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衝侑美揚起了一個勝利者的笑容,又揉了揉蘇伊的頭發。蘇伊突然紅了臉,侑美揶揄地看了他們一眼,裝作繼續看雜誌,突然無意地問道:“弟弟啊,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大阪?”
蘇伊拿著皮尺的手僵了一瞬,但很快恢複了正常。她抬起頭看忍足,看到那個一貫淡然的笑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抿緊的嘴唇和一雙讓她的心一寸寸冷掉的冷漠目光。這個男人一直都是睿智、沉著、從容的,他每一個表情都完美得無懈可擊,由內而外散發著敏銳和慵懶淡漠的距離感。可此刻他的表情她從未見過,仿佛提到了他最不願提及的事,讓他想去逃避卻無法遁形,想不回答卻無法不回答。而忍足侑美也收起了一貫散漫的笑容,直直望向他。
“姐,你這次來東京就是來找我回去的?是不是父親他們反悔了?”
侑美搖搖食指:“侑士你多想了,難道你忘了下個月就是爸爸的生日了?他當然希望你會回去。而且你知道嗎,我們家還邀請了跡部財閥參加哦!”
“哦?”
“沒錯,到時候你和景吾一起回來吧,爸爸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
忍足沉默了良久後問:“跡部又要代表他們家參加?近幾年幾乎都是呢。”
侑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們都是要繼承家族事業的人,所以作為家族的代表出席一些活動也是很正常的。而我也隻是暫時在家裏醫院工作,你遲早是要徹底回來的。”
“好啊,回去就回去吧,在哪裏都是一樣的。”忍足低頭看了蘇伊一眼,不置一言地將目光轉向遠方,墨藍色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擺動,擋住了半邊臉龐。
蘇伊的心就這樣猛地抽痛。縱然她與忍足相識多年,她發現自己還是不夠了解他。應該說是他不會輕易讓別人了解。總是將自己隱藏得很好,然後更好地窺探別人。他與跡部,是否都是這樣的人呢?這樣寂寞的人呢。
而那個忍足口中所說的“反悔”又是指什麼?他與父母有什麼約定嗎?
他的身上是有秘密的。
無數個疑問壓在心裏,蘇伊發現他已經在意他到自己都不敢承認的程度。她發現自己在赴艾西的後塵。
愛情來的寂寞無聲,等你發現它的存在時,它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改變了。她從不自欺欺人,她隻看真實。因此她在忍足身上,看到的隻是愛情的幻覺。她和艾西不同,她在不需要得到求證的情況下就能知道忍足對她的心。從來都不存在過愛情。在某些方麵,忍足要比仁王來得幹脆。仁王外熱內冷,而忍足內外皆冷。
而他的麵容冷清而疏離,就像他的靈魂。
……
蘇伊拿著布料和服裝樣板在忍足身上足足忙活了一個下午,折騰完之後兩個人都已經又累又餓。原本忍足說三個人一起出去吃,可侑美執意要自己動手做,嚷嚷著要品嚐蘇伊的手藝,還自作主張地拉著蘇伊去超市采購。
落日前的天空總是格外美麗的。紫紅中透著點點湖藍,天邊的雲朵都仿佛披上了七彩的霞衣。風吹著路邊那些紫色的鳶尾和碧綠的草葉緩緩起伏著,像一條鋪在路旁濃密又柔軟的地毯。不知不覺,夏天又悄悄的來臨了。
忍足侑美像個大姐姐似的牽著蘇伊的手,笑容明媚而溫暖,“蘇伊,隻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有種什麼感覺嗎?”她側頭看她,果然看見後者一臉迷茫,於是笑道:“就像個怯生生的小女孩兒似的,靠在侑士身邊時,我就感覺你們還真是般配啊!嗬嗬!”
蘇伊紅著臉不敢看她,心下暗歎,這個大姐姐怎麼這麼喜歡八卦……
過了一會兒,侑美突兀地問道:“對了蘇伊,你的家在東京嗎?”
“哦,不,我是神奈川縣人,我的父母都在那邊。”
“這樣啊!那你一個人在東京?”
“嗯。開始挺不習慣的,不過現在很好,尤其上了大學還有很多朋友,並且也有不少從老家過來這邊的,現在大家關係都不錯。”
“誰啊?和我們家侑士關係如何?”
“……嗯……他們關係都挺好的嘛。”
侑美突然笑得促狹:“姐姐我是想問其中有女生沒有?”
蘇伊眨眨眼:“有啊!而且應該算是我最好的朋友了。雖然有些冷漠不愛親近人,卻總是用細膩的心去關心著身邊的朋友,我很佩服她的勇敢和自立。”
談到這個朋友的時候,蘇伊的臉上有一種奪目的光彩,眼中光芒流轉,連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起來。忍足侑美挑著眉點點頭:“照你這麼說她可真是個好人呢。不過姐姐我還是喜歡蘇伊你。但是你這個人太實在了,做人要多些心眼兒才行,不然在外麵會吃虧的。”
蘇伊很認真地點點頭,但那淡淡的笑意裏有一絲說不出的味道,一閃而逝,快得捕捉不住。那是一種陰鬱而苦澀的東西。
……
…………
人對人生的選擇有時是一念之間,又時是蓄謀已久。走到如今的一步有人失望,也有人雀躍。失敗與成功的人都是孤獨的,表麵上用倔強偽裝著,但內心卻渴望著關懷。而一個人選擇行走並非因為寂寞,而是因為聽到了心底的聲音。那個聲音在呼喊著:向前走吧,你會看到光明的。
……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下川,人們都叫我安妮姐,你們也可以這樣叫我。我的主要身份你們不需要知道,隻要知道你們在艾星旗下事務所的一切工作安排都由我來負責就可以了,從每天的通告到演出都由我來為你們安排。現在你們三個應該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並不是取得勝利進了公司就是成功了,以後的路還很長,能不能紅、能不能紅得徹底都要靠你們自己。公司現在不會配給你們專署的助手和經紀人,這些待遇需要你們自己去爭取。”
安妮的目光在三名女子的麵容上掃過。那是一雙精明中透著銳利的眼,仿佛能夠洞察一切而不費吹灰之力。蘭朵的表情淡淡,仿佛所說之事與她無關,但是卻仔細地記著她的每一句話,由奈自始至終都是一種謹慎中帶傲慢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膽怯,千帆神態雖然有些拘謹,但卻也大膽地回視著安妮,眼中有種清澈的倔強。
“像你們這樣同時入行的年輕女孩子,最好的方式是以組合的形式。這樣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很高的成效。”安妮故意在這裏停頓了下來,果然在此時看到了三個女孩子驚訝和不滿的表情,淡然一笑,“但是,我並不同意讓你們這樣出道,因為這樣子會埋沒你們的個人特性。
你們每個人都有很好的能力和特點,應該說是各善其能吧。並且你們要記住一點,那就是永遠不要自滿,也不要習慣性的與別人攀比。要知道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們都是用過去的經驗和自身的才能在生活,每一分沒一秒都是不同的,不需要拿任何時間任何人作為標準來評價自己。有些新人經常會有這種想法。因此,他們不是遇到點挫折就將自己逐步否定,就是受到激賞後將自己看得比天高,後果都是很慘的。娛樂圈就是戰場,你們必須靠自己的武器去贏得戰爭。藝人,也就是一人。”
……
藝人,就是一人。
既然做了如此選擇就要獨自麵對一切。無論是在娛樂圈還是其他世界。人都是獨自藝人從這個世界上降生,因此打從出生就注定孤獨。你必須獨自去應對麵臨的一切。因為他們都是在夾縫中求生存的人,沒有拒絕和轉圜的餘地。人們為了擺脫孤獨而聚在一起,為了達成目的而相互利用,為了找到溫暖而尋求愛情。活在世上的人,追尋其根本,都是悲哀的生物。
……
在艾星公司的摩天大廈裏明亮的大廳,三名女子先後走了出來。沉默無語。正因為彼此心照不宣,才會一直沉默。一些拍外景回來的工作人員從她們身邊快步走過,嘴裏說著拍攝的趣事。三個人同時頓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剛剛擦身而過的人群。由奈的笑意有些冷,蘭朵看了眼千帆,兩人都是一樣的神情淡然。這一瞬,藝人的生活與她們如此接近,似乎下一步就要邁進。卻又離得很遠,一切都隻是剛剛開始,鏡花水月,仿佛無比飄渺。
走出大廈,千帆坐上了從家裏開了的車。司機回身問道:“小姐,董事長和夫人在等您回去,我們是不是馬上就回去。”
千帆慢慢地垂下眼睛,像是飛鳥輕輕收攏了翅膀,“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司機啟動的引擎:“請問小姐要先去哪裏。”
“鹿丹大廈。”
……
…………
天空寧靜湛藍,如同水洗過的藍色絲綢。一樓珠寶銷售大廳裏的客人三五成伴,有親密的友人,也有甜蜜的情侶。盈盈笑語蕩在空氣中,在金銀閃動的光輝中更添生動。
櫻塚艾西熱情詳細為客人介紹著一款又一款鑽戒,忽覺得有視線一直凝在身上,一側頭,相川千帆不知什麼時候竟站在了隔壁櫃台旁。她戴著一副大墨鏡,遮住了眼睛,她看不清她的表情,隻從那微微抿緊的唇角看出,她的情緒似乎十分低落。
艾西心下冷笑,她可沒這份閑心去招待一個心情低落的“舊友”。客人就在這時決定買了哪款鑽戒並且已經去結帳,千帆隨後快步走到櫃台前,摘下眼鏡後直直望著她:“艾西,能跟我出來一下嗎?我要話要跟你說。”
艾西不動聲色地笑看著她,片刻後道:“我在工作,能改天嗎?”
不知道她哪裏來的蠻橫勁,看了眼櫃台裏的首飾,突然低聲說:“剛剛那對情侶選過的戒指和項鏈我都要了,這樣應該沒有耽誤你的工作吧!”
艾西心中一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剛剛千帆的話雖然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她看了一眼千帆,笑意有些冷:“果然是森下家的大小姐,出手真是闊綽,我這就幫您包起來。”
千帆的眼中掠過一絲痛楚,她猛起抓住艾西的手,急道:“我隻想讓你陪我出來說幾句話而已,這樣都不行嗎?”
艾西抬起眼睛看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突然讓她覺得刺痛,這時艾西才發現,幾日不見的千帆竟有驚人的憔悴,臉色蒼白,像是隨時會昏倒。她心中隱痛,不忍再狠心拒絕,於是點頭答應。
千帆大喜,隔著落地玻璃指了指外麵停著的一輛黑色賓利,“我在車裏等你,馬上過來哦!”然後戴上墨鏡快速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不知怎的就覺得心疼起來。以後,她都要這樣戴著墨鏡過日子了嗎?舍棄了自由,即使達到了目的又有什麼意義呢。
……
…………
“蘇伊,今天晚上六點半我在新宿影院等你,不見不散哦!”
濱崎蘇伊盯著手機屏幕足足有三分鍾,才猛地意識到現在已經是四點過五分,她必須馬上起來化妝換衣服準備出門!新宿離學校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一定不能讓他久等。
夏天的黃昏總是來的特別晚,晚風微涼,地麵似乎還殘留著白天的燥熱。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子快步走在街上,夕陽下她眼角淡綠色的眼影顯得嫵媚而妖嬈。
再過兩個轉彎就是車站。就在她準備衝刺到終點的時候,隱約聽到旁邊的弄堂裏有隱約的嘈雜聲,她本是不好奇的,可卻在男男女女的爭吵聲中聽到了自己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