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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璿寧回學校上課已經是一周以後的事了,大考在即,同學們都進入了一級備戰狀態,蒙上雙耳,所有身外事皆與己無關。學校裏關於璿寧家庭的流言在這風雨欲來的高壓下變得微不足道,加上璿寧置身事外的沉默,八卦者們的舌根子嚼著嚼著便也漸覺無味,於是很快地,流言在學生們心中,也就淡化成煙。
生活似乎又恢複了正常的狀態,緊張的複習,駭人的高壓,涵翊和梁默霖形影不離地成了圖書館的常客,雪姿抱著大摞的書本奔波在教室和她的舞蹈室之間,路上與璿寧偶爾的遇見,也隻是相視一笑,擦肩而過時灑落天堂鳥般清幽的發香。
仿佛什麼都沒有改變,又好像已經發生了很多事,轉眼之間,已是咫尺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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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過後,是難能可貴的寒假。短短的20天假期,璿寧全都呆在家裏,練練舞,陪陪奶奶,偶爾有同學打來電話,也請管家代為推脫。不知為什麼,他一直有很累很累的感覺,隻想利用這難得清靜的時光,過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並借以整理自己快亂透了的心情。
涵翊有了女朋友,自然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和他縱聲大笑著跑過長長的鐵軌,逗弄“麥加爾山丘”乖巧的群鴿,抑或是一頭鑽進pub裏,在閃爍的燈影下,盡情舞濕衣衫。雪姿趁假期去了外地,送行的那天,她難得地對他笑,她說自己是該到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暫時鬆口氣了。她是那麼溫柔地笑著,好像晴朗夜空中皎潔的月光,但她的眼睛裏,卻有著太多複雜的情感,是無奈?掙紮?還是逃避?
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消磨這轉瞬即逝的日,璿寧則像一隻冬眠的動物,躲在自家那無人打擾的大房子裏,寂寥如水,隻是閑來無事時,他也會坐在奶奶的搖椅上,摩挲著手心裏淡黃色的竹葉書簽,心底湧起波瀾。
那是涵翊送他的生日禮物,不知從哪兒費盡心思弄到的。把書簽遞到他手中時,涵翊還打趣地笑,“我第一眼看見這畫上的人時,簡直以為他/她是你的前世!瞧,我把你的前世交還給你了,好好保存呐!”
他低頭端詳,那枚比一般竹葉大三倍的精巧書簽,經過加工後變成了淡淡的黃色,但上麵竹的脈絡卻依然清晰可見。最難得的,是那竹葉上,竟被用極細的毛筆,勾勒出簡潔淡逸的水墨畫線條。純手工描繪的海灘,意境悠遠,浪花翻卷排擊的礁石上,跪坐著一個遙望海天的人,長發飄散,衣帶飛揚,不辨男女。然而其糅合了清麗與嫵媚的眉眼,和臉上遠山霧嵐般的憂傷,卻那麼真實地,酷似著璿寧。
每次看著這枚竹葉時,璿寧總是會笑,因為他老想到“麵朝大海,春暖花開”之類的詩句,而心裏,又梗住莫名的酸澀和鈍痛。是啊,我的前世,到底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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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風,攜了春天的氣息,吹紅桃花的臉,帶來梨花的魂,樹枝上已冒出點點新芽,清清淺淺的顏色,看在眼裏舒服極了。
可惜高三的學生卻沒這份閑情去詩情畫意,不到三個月就將來臨的高考像如影隨行的魔鬼,讓人不敢有一點懈怠。梁默霖的生日卻剛好在這個月末,本想放棄,可又無論如何舍不得,畢竟是和涵翊交往後的第一個生日。於是仍咬咬牙,買了蛋糕水果,約幾個交情很好的玩伴,偷跑到靜園擺了個簡單的生日宴,叮嚀涵翊晚上七點一定要到。其實對於她來說,隻要有涵翊,其他人來不來也都無所謂了。
涵翊在晚飯的時候衝回家,洗了澡換了衣服,拿起一早就精挑細選的禮物,滿心甜蜜地回學校,一路盤算著待會兒怎麼送默霖一個浪漫溫馨的“Birthdaykiss”。
走到離學校不遠的十字路口,忽然看見一個頎長的身影,正站在路旁打電話,那麼明媚的笑,那麼靈動的表情,除了璿寧不用作第二人想。
“璿寧!”整個人處於興奮狀態的涵翊衝他打招呼,一邊撒開長腿跑了過去。直跑到近前,剛掛了電話的璿寧在看到涵翊的一瞬間臉色一白,募地往前衝了幾步,嘴裏大叫,“小心坎!”
璿寧身旁,有個因施工開設的深坎,一般行人看見便繞開了,偏偏涵翊今天異常興奮,就那麼橫沖直撞地衝了過來。果然在璿寧製止他之前就絆了一下,跌跌撞撞地朝璿寧猛撲過來,璿寧用盡全力扶住了他,右腳卻狠狠地踩空台坎,朝一邊扭了過去!
一番撲騰之後,好在兩個大男生沒丟臉地跌倒在路邊,隻是璿寧上次跳舞就帶傷的右腳,又給結結實實地扭腫了。
涵翊蹲下身,焦急地看著痛得坐在台階上站不起來的璿寧白皙腳踝上驚人的紅腫,心裏暗罵自己該死,這雙生來跳舞的腳,本該重點保護,卻偏偏總是因自己受傷!涵翊無比歉疚地說著“對不起”。
“沒事,我練舞時比這嚴重的傷都有過,這也算是家常便飯了。”璿寧淡然的聲音裏,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即使現在痛得出了一身冷汗,也好像睡一覺就會完全好了似的。
涵翊歎口氣,忽然伸手橫抱起璿寧,邁步往校醫院走,其實璿寧並不比他矮多少,隻是因為天生骨骼輕小,加上跳舞的關係,抱在手中並不覺得重,就好像貴重的瓷器,雖然輕巧,卻生怕稍有不慎便會摔壞。而現在這個瓷一般的男孩卻並不聽話,他不自在地掙紮著,嘴裏大叫:“喂!涵翊!太丟臉了,你放我下來!”
涵翊本就是任性自由的人,絲毫不在乎周圍異樣的眼神。“把你放下來,你得什麼時候才能爬到醫院?我可沒耐心陪你磨蹭。”涵翊嘟囔著。
夕陽漸漸隱沒在遠處霧氣繚繞的山頭,最後一點霞光被浸上了夜的色彩,變得清幽冷寂。六點五十、七點、七點十五……涵翊還沒有出現。
慢慢黑起來的夜,一如梁默霖漸漸沉下去的心。春天的晚上,仍舊是冷峭的,風吹過,像小刀割破肌膚,幾個朋友開始搓著手嗬氣,眼神裏隱隱有不耐的光。梁默霖看著眼前的生日蛋糕,強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
“涵翊,涵翊,你到底去了哪裏,怎麼可以忘了我的生日宴呢”!
有女生路過靜園旁的小路,細碎的說話聲像惡毒的詛咒,把她拉入憤怒痛苦的深淵。
“……好多了……不過剛剛真夠驚悚的,看到涵翊把璿寧抱進外傷科時我還真嚇了一跳,好帥啊!是公主式的橫抱哦~要是我的話會幸福死的~”
“你別做夢了,人家俊男美女,輪得到你發花癡嗎?”
“去去去,誰是俊男?誰是美女?不過璿寧那種花美男,能碰碰他也真是幸運啊……”
兩個低年級的女生一唱一和地花癡著漸行漸遠,梁默霖死死咬住的下唇卻顫抖得可怕。胸口重重起伏了幾下,她忽然一掌打翻了身邊的蛋糕盒,也不管那個漂亮的蛋糕瞬間一片狼藉,就怒氣衝衝地直撲教室。幾個朋友看著她的舉動,眼裏有濃濃的擔憂,完了,出事了!這是她們唯一能心照不宣想到的一句話。
涵翊把璿寧送進教室後,就急急忙忙往靜園跑,他已經遲到得太久,默霖肯定要生氣了,可自己也不能把璿寧丟在路上啊,隻有等見麵再慢慢解釋了。跑到樓梯口時,梁默霖剛從下麵衝上來,看到她滿臉的怒氣,涵翊急忙上前,“抱歉啊默霖……璿寧剛剛腳受傷,我送他去醫院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好像證實了什麼般,梁默霖的臉“唰”地慘白!她用力推開涵翊,二話不說闖進了教室,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涵翊忙跟在後麵跑進教室。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教室裏震得人心慌,是梁默霖衝到剛溫和地抬起頭,想看清發生什麼事的璿寧麵前,揚手就是一個耳光!
全班人的嘴巴齊齊張大了一倍,涵翊驚怔在門口,雪姿猛地站起身,眼中掠過心疼和憤怒,但最終還是壓抑自己坐回了原位。
璿寧似乎被打懵了,他自己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隻是瞪著受驚小鹿一樣的美目,迷茫地看向涵翊,象牙白的麵頰上五個鮮紅的指印觸目驚心。
涵翊火了,雖說這次是他不對,可那也是有原因的,默霖怎麼能如此刁蠻到不講理地把脾氣發在璿寧身上。本就對因為自己受傷的璿寧有負罪感的他這時也不肯再縱容女友的行為,幾步上前抓住梁默霖的手大吼:“你瘋了!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住口!”梁默霖打斷涵翊的話,口氣竟是一點也不退縮,她被怒火燃燒的眼裏頓時有淚光盈然,涵翊不由心一軟。“謝涵翊,你今天就給我個答案!你到底是愛我梁默霖,還是愛他洛璿寧?!”梁默霖一手指向璿寧,一手拽住涵翊的袖子,話裏已經帶了哭腔。
同學們的嘴巴再次張大一倍,這,唱的是哪出戲啊?
涵翊也愣住了,璿寧臉色蒼白如死灰。雪姿不忍地閉上了眼睛,這層紙,最終還是有捅破的一天啊……
“你瞎說什麼?”涵翊拉過梁默霖,聲音裏有一絲驚惶的顫抖。
“我說,”梁默霖嘲諷地笑,眼神淩厲地轉向璿寧,一字一句,“你·是·不·是·喜·歡·這·個·gay?!”
這句話說出,涵翊和璿寧共有的親密無間的友情世界頓時電閃雷鳴!天空被白光撕開了巨大的縫隙,破裂的天,璿寧一半,涵翊一半,任怎樣的巧手也無法再縫合,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謝涵翊眼前突然一黑,他下意識抓住身邊的桌沿,而頭卻痛得似要裂開,默霖的話像最尖銳的毒刀,深深剜開了記憶的傷疤。
一瞬間,腦海中又開始閃現那些混亂而驚恐的黑白畫麵,漆黑的巷道,沒命的奔跑,那隻拉住他的稚嫩小手劇烈的顫抖……
勉勵呼吸了幾口氣,涵翊努力平複著自己差點失控的情緒,“璿寧……是不是真的?”帶著一點點微薄的希望,他看向璿寧,“你說……”
璿寧……拜托說No……
璿寧眼裏,有絕望的光。在涵翊的追問下,他胸口劇烈起伏,隻是緊緊咬住嘴唇,卻不敢直視涵翊,他無法張口,既說不出“Yes”,也不願說出“No”,這隻是他內心的情感,並不想傷害任何人,可為什麼別人就不能放過他呢,終究,他還是怯懦的人啊。
當自知得不到璿寧的答案……又或許答案已經很清楚了時,涵翊握緊拳頭,絕望地,像動物垂死的悲鳴般,低咳了一聲,轉身奔出了教室。
在場的人全部倒吸了一口冷氣,天啊!誰會想到,眾人眼中巧笑倩兮的“花花公子”璿寧,竟然是個gay!而他,喜歡的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涵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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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上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管怎麼淡化處置,仍然傳到了班主任和“黑麵楊”耳朵裏。當梁默霖在教師辦公室裏以退為進哭得聲淚俱下時,“愛才如命”的“黑麵楊”一臉悲憤,誓要好好懲治那玷汙學校聖潔學習環境的罪魁禍首!
於是璿寧被罰在家思過半個月,並進行記大過處分。
這樣雷厲風行地懲辦了璿寧後,“黑麵楊”出了一口憋悶在心中好久的惡氣。可是在學生們的議論中,如此嚴厲的懲罰實在有些過分了。一些因知道了真相而對璿寧有點心理疏遠的女生們,想起平時帶著純真燦爛笑容的璿寧,那麼謙虛,那麼平和,那麼友善,那麼與世無爭,她們也漸漸不忍了,畢竟,那不是他的錯啊,如果沒有梁默霖的興風作浪,誰又會知道璿寧的秘密呢?這何來的禍亂學生,玷汙學習環境一說?
雪姿冰冷諷刺的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道出了大家的心聲。
不過梁默霖可是前所未有地跟“黑麵楊”站到了一起,一天不見璿寧,她的心情就好似一天。雖然從那天起自己就和涵翊弄得很僵,但隻要先解決了亂黨,招安也是遲早的事。
她冷冷地笑,也許,她沒有璿寧的驚豔,也沒有他那樣橫溢的才華,可那又怎麼樣?成績是她製勝的法寶,在這樣的學校,高分就是她說話的分量,能幫她贏得她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