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春色浮寒甕 第二章 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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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洛陽。
正是遊人如織,百花馥鬱,無邊的柳絲如煙帶水,結起一陂陂柔情的絲網,將遊人的夢和心、眼都牢牢地挽住,輕輕地縈係。連路邊不知名的小鳥的叫聲裏都有一股春天的味道。
而在這無邊春色中,正有一輛馬車蕩開一路旖旎,沿著堤岸輕便地駛來。仿佛是彎在曲陌紅塵上的一弦輕風,駛過歲月的湖心。駿馬輕嘶,趕車的人絲鞭微搖,停在一座朱扉翠瓦、修竹環繞的府第門前。
車簾輕挑,一位素衫公子從車上下來,徑直走進門內。
重重的壁廊前,早有青衣小鬟立於一旁相候。看到來人,臉上露出驚喜的笑意,輕輕地道,“公子,回來了?蔻蘿去給您沏茶。”將之迎入室內。
素衫公子接過她遞來的毛巾,輕輕拭過雙手,方才輕輕嗯一聲。
茗茶是一直放在桌上溫著的,有一股淡淡的介於梅子和蓮子之間的清香,清而不澀,淡而有味,辛涼中有種特有的糯香。入院後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青衣童子這時已在院中的泉池中淨過手,轉身為他捧上,看主人接過,啜過一口,輕輕咽下,這才回身對旁邊的蔻蘿笑道“說來也巧,今天回來的路上碰上一件稀罕事兒,差差就回不來了呢。”
一邊有人來將剛才洗漱的水端下,重新換上幹淨的泉水,蔻蘿正在吩咐廚房準備晚上的齋菜,聞言奇道,“是怎麼回事?若長,是不是你又惹事了?”
叫若長的童子微微一樂,“我就知道你又要編排我。”看了微微含笑的主人一眼,少年微微搖頭,卻也沒有阻止,這才笑著接道,“我跟著少爺這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魯莽的女子,在鬧市中就直接攔人的車馬,說是要搜要找的人。”說著搖搖頭,仿佛還在為剛才的一幕驚奇,“若不是少爺及時止住了震叔的出手,恐怕他就會被當作強人給打落馬下了。”
那個震叔的功夫蔻蘿是知道的,如果真的讓他出手,恐怕就不止是跌於馬下那麼簡單。對於膽敢冒犯少爺的人,震叔一向不會客氣。想到那張總是寒意森森的臉,蔻蘿不由吐了吐舌頭,想了想,又不禁好奇,問道,“那你們是怎麼回來的?”邊說邊為少年將茶杯斟滿,端過幾碟精致的桂花酥點。少年淺淺品嚐著。
若長嘖嘖稱奇,“我也感到奇怪,難道咱們少爺今年命犯花煞,要被一個女強盜劫了色去?”邊說邊偷眼瞧了少年一眼。旁邊的少年並未作何辭色,隻是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垂下的長睫有一絲波動,恍若一點微風點在明波蕩漾的湖心。他卻已乖巧的止了口,眨了眨清亮的眼睛,笑道,“幸好,有一位蒙麵,哦,不願露麵的俠士英雄救——英雄,”蔻蘿噗哧一笑,童子繃緊了臉,仿佛沒聽見,嘴角卻止不住的有一絲鬆動,一本正經地接道,“將那個丫頭引開了,咱們才順順當當回來了。”
少年這時已經將那一杯茗茶喝完,聞言隻是閉目微微養神,也不去理他們。過了一會兒,聽見門簾微微挑動的聲音,開眸看到側立簾外的小童,知道一切準備妥當,便自去洗沐休息。
室內隻剩了他們二人,那蔻蘿方才舒展開來,展眉輕笑。若長嘻嘻笑著看著他,也不說話。
蔻蘿有些惱了,嗔道,“你詭笑些什麼?”
若長嘻嘻一笑,也不說什麼,隻是拈起一枚糕餅,回手作勢像要放在口中,卻被一隻迅捷伸過的手中途截下,又放回碟中,蔻蘿端到一邊,“這是為公子準備的,怎麼差不多都入了你的肚腹?”
若長微微一笑,笑裏滿是精怪,也不為女子剛才的舉動著惱,“我知道,這點心自然是蔻蘿專門為少爺準備的,不但點心,這梅子連心茶也是某人去年精心采擷,細心焙製,用上好的子時梅花露衝製的。就為少爺來別苑的時候奉上,是不是?蔻蘿,你老實說,公子這次來別苑呆這麼久,你是不是很開心?”
在若長這麼說的時候,蔻蘿的麵上已是止不住的氤氳羞色,連瞳仁裏似乎也是羞赧的漣漪,想要開口,卻說不出半個字。半晌方低下頭去,低低斂眉,“我隻是喜歡少爺,喜歡——他開心微笑的樣子。”聲音輕靈若泉水下注,在碎石上濺起清音,泛起淡淡的孤寂。
若長不再說話,笑容漸斂,半晌才微微低頭,慢慢道,“是,我們的命都是少爺救下的,連本事也是少爺抽空教的。隻要他好便好。”說著揚眉輕笑,眉間複是一片妖嬈春曉。“嗬嗬,不知道將來少爺遇到了心儀的女子會怎樣?我一直好奇,能讓少爺這樣脾性的人動心的女孩子,不知要達到什麼功力?”
嘴角輕輕動了動,蔻蘿卻沒有笑,出神半晌,慢慢將茶盞重新整治好,一邊輕輕轉回話題,“今天攔車的是什麼人?是江湖中人麼?”
若長淡淡蹙眉,“說不太好,看她的武功,應該不是現今在中原坐大的幾個門派,可是若是如此,能逼得震叔使右手的人,必是世家子弟,他們的門人怎會輕易失蹤呢?”
蔻蘿的手微微一頓,“上個月,今科新進的翰林院翰林張映生在離家赴任的路上失蹤了,至今不知去向,還有潼關麟福鏢局總鏢頭張錦的長子和他們家的師爺,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張錦四處覓人尋訪,卻在半個月後被人發現倒斃在自家的門口,屍體上連一點傷痕也沒有,然而,最先看見的那人卻回去生了一場大病,至今不敢出門。仵作再三勘驗,也沒有查出什麼來。”
若長的眉間閃過一絲訝異,“也是最近發生的事?”
蔻蘿點頭,“就在半個月前。據說,那位少鏢頭是在秘密押鏢的路上失蹤的。他失蹤後,所保的暗鏢卻完好無損,不久前被人原封不動地送到了地頭,堂而皇之地擺在大廳裏,接鏢的當時連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蔻蘿的聲音很慢,卻很清晰,“目前,府衙為免引起慌亂,接到報案後,一直在封鎖消息,我們的人也是好不容易才得訊的。”
若長的眉間顯出困惑,“若說失蹤的是女子,或是都是武林中人,還有可能是被擄去賣到異地或者仇殺。可是,這些男子一個在朝,一個在野,文武不相幹,前後失蹤是為什麼呢?”
“不知道。”蔻蘿的眉宇間也有一絲凝重,“若宇他們查過,一直沒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
“奇怪。”若長搖了搖頭,一時不再吭聲。
蔻蘿低頭,無意識地探手擺弄著桌角的插花,仿佛在沉思。樹梢的陽光穿過雕花格窗照在她看似平和的臉上,灑下移動的朦朧暗影,讓那張稚氣秀美的臉看上去有一些與年齡不太相符的成熟。
水晶簾在風中蕩起鐺鐺淙淙的脆響。
若長看著她,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他看著蔻蘿,慢慢開口,“你的意思是,今天攔車的女子與此事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