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輕塵在玉琴 第二章 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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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瞳。
俯瞰著夢中的群山。
晶瑩的九華山,仿佛搖籃中水嫩的嬰兒,柔柔的小溪的呢喃搖顫著夜的寂靜,讓人想起嬰兒靨上醉人的酥軟。呢喃,在夢中。
清溪流月。
幾上月如霜。
溪畔幾旁,斜依著一雙少年男女,雪白的衣衫,如月照水的眸子,可以顛倒黑夜的笑容。
空氣中流動著均勻的呼吸。
一個小小的女娃兒在少女懷裏睡得仿佛一滴露珠,而那少女,就是承接著這顆晶瑩的花朵,靜靜地,依在黎明的心坎——那少年的身邊。
微風撫月,潺潺,嫋嫋。
少女的眼波,朦朧,如墜。
一聲悄柔的呼喚,“蓮兒——”
朦朧的眼波有一絲輕晃,人兒卻不起身。
少年輕歎,撫摸著少女的頭發,柔柔的,“月兒睡了呢!”
月光般的手臂在探出時露出盈盈的一截,緊緊攬住身畔的腰身,似淡實濃的囈語,“雲哥哥,舍不得拋舍——這月色呢?”
“是啊,今天是中秋。”
少年輕輕一笑。
那月光竟似因之起了一絲波動。仿佛明湖中忽然映入一彎澄月。瀲灩無邊。
少女揚起了臉,“如果可以,真想這樣,一直到,一直到,”嬌笑,“你煩了為止”。
“我也想呢”,少年唇角的微笑緩緩漾開,微微低首,吻上女兒睡夢中肉肉的小手,“可是”,無視某人睜大的雙眸,聲音裏滿是笑,“隻怕,連小蓮兒也不會信呢!”
“雲哥哥!”誘人的嬌嗔流轉,女子輕揚的聲線露出一徑清脆。繼而唇線微抿,低垂的眸中閃過遺憾,“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在月兒這麼大時就認識你,就算日日被你笑也沒關係。”
低低的歎息,“蓮兒!”
“雲哥哥!”細細的貝齒輕悄地鬆開,卻已在唇上留下心事的痕跡。
“蓮兒,”似乎有許多話被封在低沉的呼喚裏,夜風輕搖,搖落一晌沉靜後的低喃,“如果可以,我也是。隻是,”跌落的歎息微不可聞,“我們又貪心了呢!”
如露的低語,悠悠的,糾纏著中夜的月光。仿佛柔曼的藤蔓,在夜色裏輕輕伸展著枝節。月色,更美,更醇。
算皓月千秋,偏向今宵明。
山穀間忽然騰起輕盈的霧,魯縞般的輕綃,漫出無限的朦朧,山影月色都因之多了一層蒙蒙的詩意。
白衣少年的臉色卻忽然變了。
霧影在飄,看似緩慢卻迅疾,不多時,已將那一片溪水籠住,霧絲飛揚纏繞,無形卻不飛散,隻是低低的徘徊,竟像一雙看不見的巧手在以之為錦,以心為線,繡出美麗的圖案。細看,卻又什麼也沒有,隻是一片纏繞的月光。
霧,彌漫了白衣少年的雙眸。似驚喜、似恐慌,似坦然、似傷感,一瞬又都歸於平靜,像水歸於瀚海。
輕輕在少女眉尖烙下一吻,“蓮兒,記得答應我的事,”飄忽的聲音漫起朦朧的歎息,吹落少女耳畔,“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不可與棲光崖為敵。”
一陣風攜霧飄過,少女的身子猛地一顫,一陣徹骨的寒冷掠過心髓。但未容她說什麼,一隻冰冷的手已點了她後背的穴道。
青石板上結起厚厚的露珠,夜涼如斯。白衣少年跪在中庭。
濃霧中,飄來一條淡淡的人影。霧影微搖,人已來到了白衣少年身前,仿佛是吹動霧氣的風。
他的目光也如山間的霧一樣斂抑不起,“告訴我,為什麼?”
白衣少年沒有說話,卻緩緩伸出右手。他的手腕白皙如今夜的月色,卻消瘦猶如未成年的女子。
黑衣人的目光一閃,探出手,扣住他的腕,目光中漸漸有了驚疑之色。
獨步天下的醫術,此時帶給他的是驚痛和歎息。
定定盯著白衣少年,幽深的眸子漸漸變深,唇角有了一絲顫抖。
白衣少年中的是傳說中早已絕跡武林的奇毒“天香”。
天香毒,毒發如被香,妄救者死。
數百年前,武林中曾發生一場浩劫,一夜之間,武林四大家族西門、歐陽、上官、司馬數千口人,盡數失蹤。那些聲勢煊赫、如日中天的前輩名宿、青年才俊,就如同一堆流沙忽然被大風吹散,飄無蹤跡。現場隻留下一股淡淡的香氣,彌久不散。而聞到的人,半年後也都先後癡癲,全身由手開始,相繼枯槁,如同一場不可遏製的大火熊熊燃起,看不見煙霧,卻迅速蔓延至全身,最後如同焚盡膏脂後的枯柴,無聲無息化為塵灰。
懸賞重金。
數派高手聯袂偵緝四海,凶手卻杳如黃鶴。
白衣少年緩緩收回右手,“遇到我之前,她已經中毒很久。”天香之可怕,施來無痕即是一因。回首望了一下茅屋,白衣少年輕輕搖頭,“我無法判斷天香在她體內潛伏了多長時間。而我,”微微苦笑,“已經成為另一個蓮兒。”
他的現狀,隻有已經中過天香的蓮兒和他們的女兒,才不會受到危害。
黑衣人沉默良久,目光漸漸暗了下去。當年的劫難,如果不是機緣巧合,也許便會成為武林中永久的秘密。
然而,揭開秘密的代價卻也是慘重的。
當各派高手在告密的弟子帶領下,終於攻入那座山洞時,卷地而起的大火將整個洞穴變成窯爐。事後,幸存者雖然在隔壁的洞窟中找到傷重而死的那人的屍體,而當初那弟子口中的最後一炷天香卻消失無蹤。
時隔百年,當年的屍體怕也早已化成劫灰,而告密的弟子也在當時的混亂中喪生,這天香又是從何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