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次日一早舉行了盛大的出征祭奠。國王、王後雙雙駕臨，眾臣們一個不少，偌大的廣場上人山人海。
    菊丸被特許出皇城，他在鳳的全程陪護下在偏僻的角落注視著祭奠的每一個細節。
    舉行祭奠的時候，！太郎代表所有出征將士鼓舞國民，慷慨激昂，振奮人心。不二隻是靜靜地立於主將側後。軍服在皇城禁衛官的軍服上多了些鮮豔迷離的亮藍，配合不二恬淡的笑容，縱然一句話也沒有，卻仿佛擁有無窮的感染力，使人不由得安下心來舒氣。
    最後他目睹著不二離去。不二在走出他視線的時候忽而回頭看了看，頰上帶著難以捉摸的笑容、神情包涵了許多難以理解的東西，像是在尋找著什麽。但菊丸很肯定，他的位置除了身邊的鳳沒人可以看到，包括不二。他於是，朝著不二的方向，也笑了笑。
    不二，你記得，我相信你。所以，早點回來。
    不二離開的前後，菊丸都相當平靜，這讓跡部和手塚有些措手不及。鬧得很過分，這或許才是眾人眼中那位頑固任性的王子吧。
    他們不是不知道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時時刻刻的相處，早已可以化為綿綿的情愫。正所謂日久生情。
    逐漸地，菊丸對他們越見苛刻的要求愈來愈順從。認為他懂事了聽話了，毋寧說是在保護不二。倘若他按照自己的意思違逆雙親，不二定然會受到懲罰。他是心疼不二呀。
    不是沒想過，不二此次出征凱旋，應用什麽樣的地位嘉獎他？皇城統領、首席幕僚？或者是……王妃，未來的王後？
    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他必須打了勝仗後活著回來。
    菊丸的生活穩當得毫無波瀾。略略不流暢的插曲隻是一天中很小的一段時間，隻是不二離開後很短的一段時間。
    他拒絕了雙親再提拔貼身侍衛的好意，他不願意任何人取代不二在其心中的地位。相對的代價是，他決不可以踏出青苑半步，不能夠渴望出宮。
    每日清晨醒來的時候，沒有人把他的衣物侍奉到伸手可及的距離，他必須自己下床，走到床頭的衣架撩下衣物；用膳的時候，沒有人將他喜愛的食物如其意擺放，他親自動手挪羹湯還被燙著了手；到忍足那裏用功時沒有人陪他攻下他所厭煩的內容、聽他抱怨、幫他想辦法記下那些“可惡”卻又不能不記的東西；在宮內施拳展腿飛簷過柱舞劍弄刀時，沒有了對麵總是盈盈含笑的溫柔……
    每一天無不想著不二，揪心錐骨，坐立不安。
    他的思念飛過迷蒙的煙水、穿過蒼茫的群山，最後到達塵囂滾滾的前方，隻傾注在一個人身上。
    然後告訴自己，沒關係，要學著自立。這樣，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也可以給他一份驚喜。
    隨之亦不知不覺中，成長，成熟，長大到他人沒有想到的地步。
    不二並沒有讓他失望。聽聞他在前線兢兢業業，碩果甚豐。極其靈活的應變能力，對傳統戰法的創新，教軍事天才仁王雅治都不得不以他為強勢的存在。大大小小戰鬥下來，無論出擊還是接應亦或穩固後方，其能力均引人不住稱讚。不二所立的功甚至超過主將！太郎。！在前方病過一次，那時即是不二周助坐鎮指揮，紋絲不亂。運籌帷幄，足以與仁王匹敵。
    不二對他的承諾也沒有食言。鳳每月在王都與前線之間來回一趟，鳳不屬於軍隊中負責補給聯絡的部分，隻是為他的兩位好友傳遞書信。
    不二的字很美，柔和的，又不失氣節風骨。
    信裏總是先問候菊丸的狀況，順帶開開他的玩笑，想念之情徒躍紙上，教讀信的人都感到不帶溫度的紙張蘊涵的溫暖；此外，不二把前線的情況細述於菊丸。仁王如何出兵、我方如何應對，進退攻守，優劣差距，一一呈現。
    得到不二的回音自然欣喜萬分，還可以從中知曉自己十分重視的戰況，菊丸每天每天總在盼望著不二的音訊。
    有一次不二還托鳳捎來前線難得一見的雛菊。不二在信裏說，雛菊的花語是清白、正義、天真浪漫，就跟英二你一樣喲。
    之後菊丸旋即提筆寫回信，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愉悅的味道。
    始終佇立在旁的鳳感覺著兩人之間的甜美，思量著自己可以為這份感情奔忙，喜自心生。
    拉鋸的狀況沒有持續多久，就傳來了令人為之一驚的消息。因水土不服年事漸高，！太郎在某次一病不起之後魂歸西天。
    國葬後事及封賞跡部手塚自安排人料理，空出的重要職位同樣後繼有人。
    而後，前線最高指揮官之職順理成章地由火候已足的副官不二周助接任。
    此時的不二已是“久”負盛名、軍心所向。在傳統戰法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太郎未離世時已多倚靠他。目下不二統籌兼顧整個戰局，安然的處置妥當熟稔。
    青苑裏，除去對老人的痛心惋惜，菊丸掩抑不住內心的興奮。
    “長太郎，那你知道不二的副官是誰嗎？”
    他多想做不二的副官啊，這樣就可以一直跟不二在一起了。隻要在一起，隻要有他們，形勢有多嚴峻都不怕。但同時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因為不二說不需要，所以就沒有委派。”
    戰爭的凶險，沒有親曆的人哪能知道呢？多一個人在前線，就可能多一位死者。不二不願冒這一點點的風險。
    “哦……也是，不二一個人就可以做得很好了吧。”露出大大的美顏，精致的眉眼彎成好看的新月，粉透的小臉上寫著滿滿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