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怨婦吟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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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侍郎接過,左看右看……這些年,尤其是做了禮部侍郎以後,看過的字畫不少,他看好的,別人往往指為“匠氣”;他看不上眼的,別人都稱之為“大家手筆”。弄得他糊塗、不敢看畫了,可今天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不看不成呀!看了還要講,若是講錯了,豈不傳為笑柄!所以,兩手拿著畫,卻是眼冒金星,什麼也沒看見。隻覺得頭昏臉熱,渾身紮刺!因為磨蹭的時間太長了,人群中免不了竊竊私議起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怎的這位大人看了這許久?”“哼,就怕是不懂裝懂!”
“吵什麼!老夫心中早已明晰、分出優劣。”侍郎又轉臉對包拯說:“你想看上峰的眼色行事,那可不成,還是你先講。”
包拯指著易文車那幅畫,講了講它的構思蘊意,妙在哪裏,高在何處,侍郎點點頭說:“嗯,嗯,與我的看法不謀而合。”拿起楊敬軒那畫擲在地上,叫道:“這是什麼東西,不堪人目!你膽敢冒充才子名士,妄圖騙婚,蒙蔽官府,該當何罪?看管住了,聽候發落!”
楊敬軒剛要爭辯,一見上來兩名如狼似虎的公差,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吧,低下頭,一動也不動地站著。
鍾景文說:“啟稟大人,午時已過,賓客們都還餓著肚子,是不是先拜堂……”
渾大人一瞪眼:“那忙什麼,先畫扇麵!”
畫是不畫呢?易文車正猶豫間,忽見小姐飄過一個眼色,他心領神會,急忙上前從侍郎手中接過扇子,專心致誌地畫了起來。客人們這才鬆了一口氣,紛紛議論,整個院子裏雖然亂亂糟糟,卻是喜氣洋洋;鍾景文在人群中穿來穿去,應酬不迭;侍郎大人經過一段極度緊張之後,不但渾身輕鬆,而且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他仰坐椅上,同包拯天南地北地神侃一氣。談著談著,一眼瞥見站在一角的楊敬軒,便命包拯一定要對這小子嚴懲不貸,別的先別說,耽誤了我多少時間呀!包拯的意思是過後再論,“渾又橫”說:“不,眼下就辦!”
就在這時,易文車已經將扇麵畫好,呈與侍郎大人。
渾大人看著畫麵,不住地搖頭晃腦,嘖嘖稱讚:“好!高!不愧是名家、國手!咦?怎麼是……是汝南?哎,這落款怎麼是汝南楊敬軒呀?”
易文車拱手說道:“在下本來就是汝南人嘛,這一位大約是本縣的楊敬軒,在下隻是與他同名同姓而已,是汝南的一名白衣秀才。”
侍郎大人一聽此話,火冒三丈:“大膽狂生,竟敢戲弄於我?”他命差役,立即將這個秀才拿下!之後,渾大人走過去,向楊敬軒賠禮:“哎呀,楊相公!時才屬下不慎錯判,多有得罪了!那庸才之作,怎配與當今名士相比!”說罷,彎下腰,將方才棄之於地的楊敬軒的畫拾起,撣了撣土:“這幅畫太好了,就送與老夫,掛在中堂,如何?”
楊敬軒莞爾一笑,未予理睬,扭過臉去,看著別處,渾玉恒順著這位大名士的目光看去——放在書案的禦扇!
渾大人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兩腿發軟,一屁股便癱坐在椅子上。什麼治罪汝南楊敬軒,還是賠禮中州楊敬軒,這都是屁事!當前最大的,也是最為難的,便是禦扇怎麼辦?那上麵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小子胡亂塗抹了一通,而且還題上了他的大名!這,這……怎麼回去向太子複命呢?
禦扇呀禦扇,你簡直就要了我的命了!
渾大人臉色煞白,坐在椅上,兩眼發直,一動也不動。
鍾老先生湊上前,說:“大人不必著急,在下倒有一法,可以解此難題。”
侍郎一聽,來了精神,忙問何法?
鍾老先生的辦法,很簡單,就是在扇麵上再裱上一層,請那位真正的楊大名士重新畫過重新題名……
沒等老先生說完,“渾又橫”就“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啐在了地上。且不論這麼做時間上根本來不及,因裱上一層,不能立即作畫,需等兩三天幹了才成。更重要的,此乃欺君之罪,一經查出,腦袋就挪地方了。
渾玉恒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將那狂生帶回京師,稟報太子,說他冒名行騙,欺君犯上罪,全都由他頂了!
當侍郎起身欲走之時,包拯放低聲音說:“大人,這恐怕不是萬全之策吧?望你仔細推敲。”
“那麼,依你之見呢?”
“在下一時也沒有什麼好的主意;我見那位鍾小姐幾次欲言又止,是否可聽聽她有什麼高見?”包拯說罷,見渾玉恒微微頷首便走過去對鍾之晨小姐講了幾句,引來拜見侍郎大人。
鍾之晨說:“老大人,小女子以為目前有三件既成事實:一、汝南楊敬軒自幼便用這個名字,這一項他不懼查證,而且他已直言不諱地題名在扇上,所以辦他冒名行騙之罪,似是證據不足。二、他的詩畫確實在那真名士之上,這也是有目共睹,拿到京師,那些監賞名家,也是承認。三、也是最主要的,他的畫已經落在了禦扇之上,而且題了名,這是神仙也無法改變的了。”
鍾小姐說到此,瞥了一眼侍郎大人,見他雖不讚成,可也未加反對,便繼續講下去:“民女以為,分清是非,諉過於誰,無足輕重;如何將這一難題,妥善圓滿地解決,才是當務之急。”
渾侍郎一直聽到這時,才點了點頭。
鍾小姐接著講道:“您把那汝南楊敬軒押回京師,可以重懲嚴辦,但,不大可能將全部罪責都推到他身上吧?老大人失察之過,總要承擔的吧?窮書生喪一命,不值什麼斤兩,可大人您的錦繡前程,怕是就要大受影響了!依民女愚見,您倒不如將此事大包大攬下來,就說一時找不到那位大名士,又怕誤了聖誕獻禮,正在此時,發現了一位詩文、丹青均高出名士的人,就擅自做主,讓他畫了。朝廷之上,自不乏個中裏手,讓他們看嘛!這一來,您就成了當今的伯樂了!為朝廷求賢若渴,這本來是宰相的職責所在,如今您做得這般好,皇上、太子對您會怎麼看,民女就不必贅言了。”
渾大人越聽心裏越高興,聽到最後,終於矜持不住,“哈哈”地笑出聲來了!
包拯聽著鍾之晨的講話,心中著實佩服這位閨閣小姐的聰明強記,不僅將他二人方才計議的那一套記得牢,一點兒也沒漏掉,而且用得活,有所發揮!他聽到一半,便慢慢地踱步到了名士楊敬軒麵前……
包拯正同名士談著什麼,聽那邊侍郎笑了起來,便向楊敬軒使一眼色。
楊敬軒走到侍郎大人麵前,說:“鍾小姐所論,頭頭是道,確是萬全之策。汝南的這位世兄的詩文畫作,俱稱上乘。在下自愧不如,情願寫一薦章,向朝廷推舉。”
“妙啊!才子作畫禦扇上,名士再寫一薦章!”包拯拍著手走過來:“可謂萬事大吉了!”
“好,就這麼辦了!日頭已經偏西,多多打擾,就此告辭了!”渾大人包好禦扇匆匆忙忙帶著隨從走了。名士楊敬軒也跟著告辭而去。
包拯本來是輕易不在外邊喝酒的,尤其是這種宴會的場合,可是他今天特別高興,就晚走一步,參加喜宴。包拯先後在三個地方當守縣令,曆時五年。審理的案子一百多件,其中最屬這件圓滿,使各個方麵的人,包括他本人在內,心情舒暢,皆大歡喜……
本文中出現了兩位新娘,一是逆來順受的杜玉書,一是與命運抗爭的鍾之晨。同是閨閣小姐,性格迥然不同,為人處世各自有異,導致了天壤之別的結局。在為鍾之晨慶賀祝福的同時,也為杜玉書歎息哀傷……
(作者注:我在1996年曾和臧裏女士合作過一部三集的戲曲電視劇《慧眼識風流》(北京電視台播放),這篇小說中采用了該劇的重要情節。改寫為小說是經著名劇作家臧裏女士同意的,在此鄭重地向她表示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