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怨婦吟4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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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包拯去縣城東北的葛漁城鎮巡視了一趟,午後返回縣城,剛剛上了大道,忽見迎麵風風火火地跑來一名書生,攔在馬前喊冤告狀。說是有人冒他之名,騙婚入贅。他去拆穿,反遭毒打一頓,轟了出來!
包拯見他衣衫破損,麵上手上皆有血漬,便問道:“誰人這般霸道,竟敢行凶打人?”
那書生答道:“就是那盤龍鎮的鍾景文!”
“鍾景文?那,你叫什麼名字?”
“在下,楊——敬——軒——”
“啊?噢,噢——”
原來是這麼一檔子事兒:那天,鍾景文在縣城裏一聽女兒回來了,撤了訴狀,便急急忙忙往家奔。那麼大年紀、騎在馬上,硬是一口氣跑了四十裏!一進門便同女兒抱頭痛哭,哭完了又樂;端詳女兒以後,又哭。哭笑都過去了,扭頭一看,屋角站著一位年輕後生?女兒說,這便是她的救命恩人!鍾景文急忙過去,長揖拜禮,千恩萬謝。之後,看那後生有些麵熟,便請教貴姓大名。誰知,那後生臉一紅,呐呐地說:“晚輩,晚輩楊、楊——敬——軒。”鍾景文一聽愣了,接著竟笑出聲來,剛要上前招呼“賢婿”,又一想,不對。親沒結成,定親彩禮早退了,哪裏還有什麼翁婿之說呢!
鍾小姐見他二人幹在那兒不言語,便命仆人請楊先生暫到西跨院書房待茶。
鍾景文看著那後生走出去,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啊,是他?就是那個教書先生,沒錯!揮手命眾人退出屋去,一拍桌子,對女兒吼道:“好呀,你,你把你爹騙得好苦啊!說,他到底是誰?”
不料女兒竟莞爾一笑,說:“爹,你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呢?楊敬軒就是那位教書先生,教書先生就是楊敬軒。他為了混進我家,偷著相看女兒,將楊敬軒三個字各去掉一半,改為易文車。你老看,這就是證明。”說著,自懷中取出一枚印章,又說:“你老轟走他時,不是沒容人家將箱子帶走嗎?如今正好,你老將箱子打開,那裏邊有好些字畫,上邊都有他的署名。再將這印章和字畫上的印章對照一下,看看可是女兒騙你。”
鍾景文照女兒所說的,驗看之後,懊悔不迭。先是吩咐了管家著意款待楊先生,接著便走至裏院將巧舌如簧的後妻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之後,才來到女兒房中,商議如何處理此事。
鍾之晨說:“這還有什麼商議的。這些天裏,女兒同他行路,同宿一店;行舟,同宿一艙。雖說自向清白,可誰個相信?除了他,女兒還能與何人結親?”
鍾景文起身要去書房與楊敬軒商量,鍾小姐伸手一攔,說:“他那人能寫能畫,就是不善言詞。你老有什麼事要找他的,全都同我講好了,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代他做主。”
這妮子真個臉皮厚不知羞!鍾景文翻起眼皮瞪了女兒一眼,見她那種正兒八經的樣子,真是哭笑不得。
女兒說:“您笑什麼,我們早已訂規好了,從今往後,他的一切行動,包括說話在內,全都聽我調度、指使。”
談到婚期,鍾之晨的意思是越快越好,免得流言蜚語傳揚開去。可是,也得考慮到楊家剛出了喪事(指楊敬宇伏法),不宜敲鑼打鼓大辦喜事。所以,在蟠龍舉辦婚禮最為適宜。當然,人家是士族大戶、大才子、大名士,自不能算是入贅。待那件事消停之後,夫婦再行回家。
第二天一早,鍾家上下內外便忙了起來。張燈結彩,急管繁弦。不到晌午,門前已是車水馬龍,賓客盈門了!就在這時,來了一位年輕的文士,手中既無請帖,又不攜帶禮品,闖進院裏,指名道姓要見鍾景文!
在兩位管家的再三詰問下,那文土講道,他才是真正的楊敬軒。今日要做新郎的,是不折不扣的騙子!這一下子炸了鍋,人們頓時沸沸揚揚地亂了起來。鍾景文在客廳裏驟聽此訊,又氣又急,險些跌倒,由仆人攙扶著來到院中,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名書生,問道:“你說你是楊敬軒,可有什麼憑證?”那書生微微冷笑,拿出一把折扇。鍾景文接過看了看,上麵有草書體寫就的一首唐詩,上款題的“令齋仁兄雅正”。
“這,這,這算什麼憑證?”
“當然是憑證。令齋便是我的大號,懂嗎?”那書生見鍾景文茫然不知的樣子,不屑地撇撇嘴,踮起腳掃視了眾賓客一圈,說:“你這裏高朋滿座,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知道楊某的大號?”書生滿以為定會有人站出來為他作證,殊不知他楊敬軒出名隻是在文人墨客、官宦縉紳之間,今日來的這些賓客都是商賈中人,別看穿戴華貴,識上幾個字的還不太多呢,所以,問過之後,無一人答碴。而在這鴉雀無聲闃靜中,不知是誰冒出一句:“知道大號也不成呀,你要是路上揀來的扇子呢?除非認識本人才成。”
他這一說,倒提醒了本家主人。鍾景文想起來,早先說媒未成的那個劉媒婆曾去楊家,見過楊敬軒兩麵,今日她也賀喜來了,叫她一認,豈不立即識出真偽!便對書生說道:“請你稍安勿躁,老夫自有處置。”說罷,便命老管家去至後院,請劉媒婆出來。他自己帶著這書生來到西跨院,安置在東廂房;北房裏那個楊敬軒,正由兩名仆人侍候著穿衣戴帽,準備拜堂呢。鍾景文命他們暫且停止,並將二仆人叫到院中,壓低聲音吩咐他們監視兩個書生,不準隨意走動,也就是說這倆楊敬軒全被軟禁了。
出了這麼大事兒,後院早知道。當時小姐正在梳妝打扮,一聽就愣怔了,半天沒有言語。一旁的劉媒婆說:“您發什麼愁,反正他倆當中有一個是真的。我去給您認一下,不就結了!”小姐聽了此話,眼睛一亮,有了主意。把丫環女傭支出屋去,把劉媒婆拉到近前,悄聲耳語了幾句。劉媒婆一聽,急忙搖頭,可還沒容她擺手,一副金鐲子已經塞進了她的手裏。正在這時候,老管家在院子裏招呼劉媒婆了……
趁著劉媒婆隨老管家往前院走去的工夫,得把今日登門鬧事的楊敬軒的來龍去脈,補敘一下。他在新婚之夜嘔了一肚子氣,翌日淩晨便離開家門,到外麵散心去了。從南往西、再往北,一個月光景,轉悠了好幾處名山寶刹,最後乘船東下,這一日來到蟠龍,他本來是不打算下船的,哪知偶然聽到了船頭的以下對話,便立即上岸了。
“不是說,鍾老爺親自前去結賬嗎,怎麼又派你去了?”
“嗨,我家小姐今日出閣,老爺哪能脫得開身呢?”
“噢,鍾小姐才貌出眾,這女婿一定不是尋常人吧?”
“那當然了,中州第一大才子楊敬軒!”
此時,劉媒婆剛到西跨院門口,鍾景文便迎上來講明用意。劉媒婆說:“這樣吧,我見到哪個是真的,便拉起來進屋去,剩下的那個我就不管了。”老爺點點頭,便同她走進院來。
院內,兩個書生坐在—條長板凳上。那易文車低著頭,一聲不吭;楊敬軒揚著臉,一見劉媒婆,喜上眉梢,欠起身,剛要打招呼……劉媒婆裝作沒看見,她心裏說:“不是有句俗話,叫‘認錢不認人’嘛,眼下就到了這種時候了!”她三腳兩步,走到易文車跟前說:“楊相公,馬上就拜堂了,你還在這兒傻愣著呀!”說著,挎起書生胳臂,就拽向北屋去。楊敬軒站起來,衝著劉媒婆剛要叫住,猛地,屁股上挨了一腳,把他踢了個大馬趴!鍾景文喝道:“給我狠狠地打!到這兒詐騙,瞎了你的狗眼!”
楊敬軒空有滿腹的詩書經綸,到了這時候,一句也用不上。還是得照著那句俚語“好漢不吃眼前虧”行事,哀求了一番,再加上鍾老爺不願意在大喜的日子裏,見到“血光之災”,才算讓他出了鍾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