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包公撿了一條命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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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昨日包拯忙了一天公文,今日早飯後,正在書房裏同張龍議論張婉容的事兒,趙虎走進來說:那名刺客同夥在女監裏鬧騰得挺凶,說什麼無緣無故、無憑無據把她關押在此,既不合理,也不合法。依我看,幹脆升堂審訊,上點刑法,她就老實了。”
    包拯搖搖頭,說:“你還是把她帶這兒來吧。”趙虎應聲去了。張龍接著說:“症結就在於此,她確實同刺客在您窗下動手搏殺;她也確實故意將刺客放走。”
    “這就表明她與刺客有一種極為特殊的關係——哎,你還記得不記得,十多年前,我曾判過一宗案子,那犯人姓秦,判他流放滄州,十二年苦役……”
    正在這時,趙虎將犯人帶進來了。包拯說:“你這案子要想早日了結,那就必須實話實說,原原本本地將事情真相講了出來。不然的話,推延一年兩年,那是常有的事。”
    “以老爺看來,民女前日所講,不是實話實說,都是編造的了?”
    “有真實的,也有編造的。比如你講你是雲南大理人氏,就不是真話。你的口音根本不是雲南,倒像是滄州一帶的。”
    女人似是稍有驚詫,隨即一笑,說道,“包大人可謂見多識廣,耳朵也真靈。民女十來歲的時候,確是在滄州住過兩年。怎麼,你老也曾在滄州住過?”
    “沒有。不過,那地方有我不少的故交和熟人,其中一位,我說出來,你一定認識。他不但有武功,而且行俠仗義,很是令人欽佩。他名叫秦——玉——昆!”
    女人的雙手突然抖動了一下,臉上也倏然變色,但立即恢複正常,笑著搖搖頭,說:“沒聽說過,從那個‘坤’字來看,似是女的……”
    包拯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休要跟我裝傻充愣!用三十六計的‘假癡不癲’來‘瞞天過海’,那是癡心妄想!”
    略停片刻,包拯又以和緩的語氣說道:“我再與你指出一處來。如你果真是尾隨刺客進我府衙的,那自會與他保持一定距離,是吧?他在我窗下往屋內窺探時,你至少該在他身後十幾步之外,那你又怎麼看到我在屋內,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正看書呢?再者,按你所說,你見刺客瞄準,將要射出袖箭時,用碎瓦擊中他手腕,那你的位置自當在他的側麵,就更無法看到我屋內的景狀了。顯然,你講的不是真相。”
    趙虎見刺客同夥遲遲不語,便說:“及早識相些,免得皮肉受苦!”
    那女人正苦無計轉移話題,一聽趙虎這話,恰可借此脫開窘境,便說:“你也隻能在這裏耍耍威風罷了。若在外邊動起手來,哼,你就該求饒了……”
    趙虎一聽,怒火驟起:“好哇,你……”
    包公用手勢製止住趙虎,轉對女子十分坦誠地說道:“姑娘,你想借機轉移話題,那是枉費心機的。因為我還可以指出許多破綻之處,難道你都能避而不談或是轉移話題嗎?兩次審你,均在這兒,為什麼不到大堂去,不過是念你乃一女子,不願動刑罷了。你很聰敏,應該體會出本府的用心。”
    女人麵呈愧色,眼噙晶瑩,低下頭去。
    這時王朝進來,走到老爺身旁,低聲說了幾句;包拯聽了,對張龍、趙虎說道:“今天就問到這兒吧,帶了下去。”
    包拯在書房審問那名女人的時候,叢肖玉正在後花園準備著自問兩名男人。
    丫環小綠苗兒才十四五歲,一進園子就忙著捉蟲撲蝶去了;肖玉小姐走了兩步。在樹旁的石墩上坐了下來。雖說這姑娘性情開朗,一向無憂無慮,但此時此刻,心裏也著實忐忑不安,因為這事太大,關係著自己一輩子啊!第二個尚青雲,人品才識如何,她毫無所知,估計絕不會趕上第一個的。因為她與第一個已經見過一麵了,而且在那次見麵之前,已從他為弟弟批改的文章上,領略到未來夫婿的襟懷、誌節和見解、才華。當然,這一切,她父親都是不知道的。
    那次見麵,是在一個月之前.當時草方綠,花未開,園裏寂靜空曠。肖玉偕丫環進來以後,隻聽角落裏傳來“嘿、啪啪!”的打鬥聲,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春哥兒正同一青年男子練武呢!那青年用一根木棒作劍,舞得風雨不透;春哥兒以碎磚瓦礫土塊作鏢,連續迅疾地向青年擲去,皆被木劍一一打掉——不必問,這青年定是尚青雲了。前幾天,聽說雲哥來了,肖玉姑娘自是芳心竊喜,也不知他如今長成什麼樣子了?任是怎麼揣摩、想象,還是他小時候的容貌。今日見,竟是如此瀟灑飄逸的一位美少年!多麼想走近前看個清楚,可終是這樣的名分,實在難為情……
    這時,尚青雲也發現了小姐,便放下木棒,穿起長衫,欲盡快離開這裏,春哥兒莫名其妙,說:“你怕什麼?這就是我姐姐呀!看把你瞄得這樣子!”春哥兒這句普普通通的話,似是對尚青雲有很大侮辱,隻見這位一向文質彬彬的書生頓時疾言厲色:“不要胡說,誰個害怕了!我怎麼會瞄……”可春哥兒沒理會這嚴肅指責,因他這時正朝著佇立在十幾步以外的姐姐招手呢,招手沒效果,索性跑了過去。
    尚青雲落落大方地向前走去;叢肖玉也在弟弟的催促下往這邊走來。尚青雲抱拳作揖,說:“叢小姐,久違了!”肖玉斂衽還禮,說;“兄長來後,本應前去拜見,隻因……隻因怕耽誤你的功課,沒敢打擾。”
    春哥兒說:“姐姐,你不是問我他長什麼樣兒嗎,這回,你自己一看就知道了。”
    一句話把肖玉姑娘弄了個大紅臉……這時,丫環綠苗在那邊叫道:“小公子,你來看,我抓住一隻大蝴蝶!”
    春哥兒“噔噔”地跑了過去。綠苗對他說,“他倆講話,你在旁邊做什麼,不怕人家厭惡!”
    “我也不插嘴,就聽,還不成嗎?”
    “那也不成,你不知道他倆就要拜天地,做夫妻了嗎?”綠苗牽著春哥兒手腕往更遠處去了。
    即將做夫妻的男女,這時見了麵,會講些什麼話呢?春哥兒為沒聽到而遺憾,但是讀者諸君自會根據切身體驗,想象出來的,筆者也就不必贅述了。
    其實,他二人的話加在一起也不到十句,而且不甜不鹹,淡而無味;可是,肖玉小姐卻總覺著言猶在耳。這不,現在坐在樹下的石墩上又一遍地咀嚼回味了。她心想,今日奉了父命,坦然無慮,正可同他多多敘談了。正想著,隻見小廝領著一位青年男子走進園來……咦,不對呀?原來,肖玉一心認為父親準是讓第一個先來,哪知不對,正好相反。
    第二個尚青雲一聽說在此遇上小姐了,真是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拜見,說:“小玉妹子,愚兄這廂有禮了:怎麼,不認識了?我就是雲哥呀!也難怪,十五年,你也長這麼大了,可我一想起你,總還是穿粉紅衫的小丫頭。咱一起弄水合泥做小人兒……嘻嘻,嘻嘻。”
    叢肖玉見他身材比那個尚青雲稍矮一點兒,五官也很端正,厚嘴唇,大耳朵,倒是一臉福相。接他的話茬說:“看來,兄長對兒時情景,還記憶猶新啊。”
    “那當然。還記得那個縣衙後園有棵老杏樹嗎?我爬上去盡揀大個兒的摘,連著扔下幾個你都說酸,這可咋辦呢?我就先嚐嚐,連著吃了十多個,好家夥,我這牙呀……”
    肖玉說:“你從樹上掉下來,裂著大嘴哭,看園的老頭兒跑過來——哎,那老頭兒叫什麼來著……”
    “倔大伯呀!”。
    “是的。他為著哄你不哭,就講了一個故事,你還記得嗎?”
    尚青雲撓了撓腦殼,說:“講的是大黑狗和小花貓作伴,去尋找寶貝!”
    “倔大伯講完了,問你這故事是什麼意思?你憋了半晌,說出一句話,把倔大伯逗得哈哈大笑,你還記得不?”
    尚青雲眨眨眼睛,一拍腦門:“想起來了!我說,‘肖玉就是小花貓,我就是那大黑狗唄!’”
    叢肖玉雖然不喜歡這個人,但講起兒時趣事,倒也興趣盎然。二人邊講邊走,走到了一水池邊,叢小姐驀地憶起小狀伴的雙腳上各有兩隻黑痦,這該是鐵證了吧!於是,故意將手帕失落水中,青雲當即脫下鞋襪,下水揀了回來。肖玉留神察看,見他腳上果有黑痦,並且又大了許多。
    尚青雲一邊拭抹腳上的泥水,一邊說:“我這人,背書作文不成,別的還都能對付。”
    說起書文,肖玉問他可喜歡司馬相如的文章。“馬相如?那位馬老先生的文章,太長,一看就頭疼。我喜歡李白的詩。”可是,他吭哧半晌隻說出一首來,篇名還忘了,背誦道:“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頭望明月,低頭……低頭想你叢姑娘!”
    叢肖玉見他嘻皮笑臉,一副輕薄相兒,很是不快,便說:“望你自重一些,請便吧!”
    這一個尚青雲走了以後,肖玉姑娘先是愣怔了片刻,繼而雙眉緊鎖,往地上吐了兩口唾沫,後來竟覺得疲憊不堪,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了。因為從方才經過的一切來看,這人是真的尚青雲,已經無庸置疑了。難道自己就同這樣的一個人拜天地、入洞房,過一生一世嗎?她好像吃飯時,扒進口裏一隻蒼蠅,雖然立即吐出來了,還是惡心!可又想到,這是父母做主訂下來的,怕是難以變更了……
    當小廝陪同第一個尚青雲走進園來時,叢肖玉都準備避而不見了。可又忽地想起,昨日父親甄審時,不是先問的答對了,後問的也全答對了嗎,萬一今天也出現那種奇跡呢,所以又滿懷希望地站了起來,抿抿發鬢,抻抻衣衫,迎了上去。
    然而,她在詢問這個尚青雲的過程中,失望、沮喪、敗興接踵而來。一提小時候的事,這個尚青雲便轉移話題,實在無法轉移,便說:“啊呀,這事我早忘了!”“啊呀,這麼普通的一句話,誰還記得呢!”到最後,叢小姐又是重施故技,男子揀回手帕,擦拭泥水時,隻見他雙足肌膚平滑,休說痣子、痞子,連個小疤痢也沒有呀。看來,這個肯定是假的了……這時候,尚青雲來了精神勁兒,講起春哥兒的文章大有長進,等等。肖玉也不能一語不發呀,二人便談論起詩詞歌賦來。這個尚青雲,對司馬相如的人品、文章,都大加貶責,對卓文君則是讚揚了一番。按理說,人們一向對膺品都是鄙薄厭棄的,可叢小姐對這個假尚青雲,似乎忘記了他冒名頂替的惡劣行徑,而同他談得津津有味。若不是日照當頭,丫環前來提醒,連午飯都忘記了。
    剛一回到閨房,父親就來了。問她結果如何,她搖頭不語;再問,她倒生起氣米,說:“不知道,不知道。”最後竟掩麵痛哭,哭得傷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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