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知縣、縣丞誠惶誠恐地迎接了知府大人和刑部馬員外郎，呐呐地稟告了事情經過。表示請罪之後，便陪同著到監獄現場勘查。這所監獄，坐落在縣城裏的西北角上，去年秋末才建成使用的。有正副獄頭各一人、獄卒六人、獄婆四人，都是輪流日夜當值，另有一班士兵，專司警戒。
    七天前的傍晚，稍事化裝的插翅虎在南門外一家飯館裏喝得半醉，一位苦主認了出來，悄悄地報告了路過的三名捕快，押回縣衙，知縣、縣丞並沒有多問，便命關進大牢，戴上腳鐐，嚴加看管。縣衙中和這名悍匪照過麵的，沒有幾個人，所以就不得不動用獄頭、獄卒到城門口去辨認逃犯了。如今，監獄這邊，士兵照常警戒，裏麵隻留下兩名獄卒當值。
    據縣丞講，趙老全可說是老獄卒了。為人老實巴交、奉公守法，二十多年來，從無犯規違紀之事，做事任勞任怨，待人和氣忍讓。平日裏，最是膽小怕事，任什麼都不願沾邊兒。縣丞簡介之後，便叫他來回答二位大人的問話。
    趙老全有五十歲左右，厚嘴唇、順著眼角，最醒目的便是他那一身穿戴，製衣製帽殘破不整，並有不少大小窟窿；不破處，也是一片連一片黑糊糊的——顯然是昨夜救火時被燒毀的。
    他一進來便嚇得哆哆嗦嗦，跪下磕頭之後，幾乎都站不起來了。
    “俺、俺在酉時中頂的班，過、過了一個時辰吧，劉頭兒（正獄頭劉永奎）說他發燒頭疼，囑咐俺多上心、多照看點兒。他、他就回家了。俺和小楊子（二十來歲的新獄卒）倒替著，在各個號子門前轉悠了兩趟，啥事也沒有，安安靜靜的。亥時、亥時過後，俺倆就、就在屋裏躺下了。剛迷糊、迷糊一會兒，就聽大呼小叫，出屋一看，號房起火了！這、這……”下邊講的，同路上二公差講的一樣，沒什麼新的。包公和馬員外郎又問了幾句，便隨趙老全到號房察看。
    插翅虎因是要犯，單獨關在十號牢房裏，還上著腳鐐。九號裏沒有人，原先地上鋪有麥秸。另有一空木桶（犯人撒尿用的），現在這些全被燒沒了，火，就是從這間號房裏燒起來的。
    很明顯，起火絕非無緣無故，而是蓄意謀劃的。
    從號房出來，又看了看院子裏昨夜聚集囚犯的地方，那裏是西廂房的房山下，兩個人看著三十來名囚犯，又在黑影裏，囚犯想逃走是很容易的。廁所離此不遠，一蹲身便可溜了進去，然後再從廁所後牆跳到西跨院，那裏就僻靜多了。可是，他又是怎樣越出大院圍牆的呢？
    接下來，便沿著圍牆巡視，圍牆有兩丈多高，別說帶著腳鐐，就是空身，也躥不上去呀！更何況院子四角，還有士兵站崗呢！
    不是越牆，難道是從大門走的？監院大門從來緊閉，並有兩名士兵把守，豈能容一名拖著腳鐐、一走動便“嘩啦嘩啦”響的犯人出去呢！
    插翅虎究竟是怎麼逃走的？確是不可思議……但是，所以能夠得手，定然是裏應外合而成。不僅外邊有人接應，而且，裏邊也有人給予有力的協助——這個認識，在包公頭腦中已經形成了。
    外合，麵太寬，全城上萬戶人家，逐戶翻檢，不僅擾民太甚，而且不易有所成效；因為，他既然存心藏匿逃犯，必然早已準備好了一個極為隱密的地方。內應，總是麵窄一些，當然，真要挖出來，怕也需頗費一番工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