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齊聚廢棄鋼鐵廠之前，準確說，還在雙方麵談之前，靳嚴和雇傭兵的頭子還有過一次談話……
    “沒想到你還能從那個人的嘴裏套出我的私人電話號碼來，我該驚訝那個人真的如此厲害，還是該驚訝你的手腕呢？”
    手機裏傳出不算雄渾卻頗有男人味兒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饒舌的發音好似要把靳嚴的耳朵撩進嘴裏。
    靳嚴免不了顧左右而言他：“那我是該對你淡定的語氣感到吃驚呢，還是應該對你性感的音色感到吃驚呢？”
    “Boss憤世嫉俗的時候常提起你的花言巧語，如今一聽，有過之而無不及啊。”不待靳嚴再‘花言巧語’，對麵接著道，“你就別再繞關子了，繞開別人接這個電話可不容易，你我都知道，我的Boss剛剛抓了一些人，你打電話來，總不會是為了別的事情吧？”
    “難道不能有別的事情？”
    “綁架雙方除了和談和撕票，還能有別的事情嗎？”
    “還有一個。”
    “什麼？”
    “策反啊！”
    電話那頭愣了愣：“你是憑什麼覺得這條路行得通呢？”
    “賭局要的是籌碼，而籌碼不外乎是金子，我可以給你比你現任Boss更多的金子，所以我相信這個賭局我還是有勝算的。”
    “金子……？”
    對麵的音色叫靳嚴預感不好。
    “可是金子買不來人命吧？”
    果然……
    那條不知道哪顆災星弄出來的人命是這次挖牆腳最過不去的坎兒啊。
    靳嚴抽了抽嘴角，隻能硬掰：“金子雖然買不來人命，可是能召來新血液啊，一個人命換來幾十個訓練有素的新兵，這絕對是一筆穩賺不虧的買賣！”
    “我可不知道，一筆血仇能用買賣來形容……”電話那頭遲疑半晌，“我看不如這樣，我從這些個被綁架的人裏麵隨便挑一個，還上這筆血債，我們之間舊賬兩清了，再來談金子的事，如何啊？”
    裏麵的人？那不就包括小陸嗎？
    靳嚴直覺手心有些冒汗，險些拿不住海格瑞的手機：
    “哼，那筆債是PLA欠下的，如果你需要一滴血，我可以用他們的補上。”說著靳嚴有些心虛地看了看遠方正在準備行囊的一行人，“我手上正好有跟你們打過照麵的幾人，雖然不知道死在手術台沒有。”
    “哦？你寧願丟掉有戰鬥力的人，也要換這群廢物，看來我們手裏真的有某個的人……或許就是最新抓來的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啊，這麼算來，還是我Boss手槍的籌碼大一點。”
    “你別不知好歹。”
    靳嚴的語氣不卑不亢，堅韌中帶著狠絕的味道。
    “吼吼，看來我們的閑家耐不住性子了，我想我們的談話也差不多到此為止了，我沒有要跟你結盟，再聊下去免得恒生誤會。”
    對麵一聽便是要掛斷，靳嚴忙好聲好氣喊著“慢慢慢”把人喊回來。
    “那你想怎樣？”
    “我說得很明白，一命換一命。”話音一落，對麵傳來了敲門的聲音，“Boss催我去拍綁架視頻了，我想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等等！”
    以為靳嚴總該要服軟了，對麵勉強再把耳朵貼回了手機上。
    “什麼？”
    “金子換命你不要，你就不怕賠了夫人又折兵，不但自己的命沒了，就連金子也沒有了嗎？到時候就不隻是一條命換金子了……”
    大概確實感覺到了靳嚴特地給出的陰冷氣息，對麵沒有掛電話，卻一時間沒有聲音，著實是被嗆到發寒了吧。
    “拭目以待吧。”
    傭兵頭子最後回梗一句，終於掛斷了電話。
    靳嚴頹然垂下握手機的手，目光久久沒有焦距。
    海格瑞走近他，沒有來生著悶氣把手機奪了回來，別扭地小聲嗬了一句：“給你打通電話是用來和談的，不是給你放狠話的。”
    靳嚴收回目光，冷不防斜嘴咧出一個怪笑來，比方才還要陰冷的氣場叫海格瑞不寒而栗，但聽前者幽幽道：
    “你又怎麼知道這些隻是狠話？”……
    ……
    那個人說的，大概不是狠話。
    傭兵頭子在包圍行動後的通訊沉默中突然回憶起一切開始前，自己和那個人私下通過的電話，如果那時候答應了，現在肯定不會損失這麼慘重。
    那現在既然沒有答應，他們有可能推翻那個人的這一堆狠話嗎？
    久久沉寂之後，耳麥中傳來了方才對包圍計劃持保守意見的那個部下的聲音：
    “我們製止他了，要帶上來，還是直接處決了他？”
    看來隻是狠話罷了。
    傭兵頭子鬆了口氣，然他雖然很想嘴這麻煩的小子幾句，此時此刻卻再不敢不小心謹慎了，他遂道：
    “處決，順便把另一個作掩護的也解決掉。。”
    耳麥中應“是”後片刻，兩聲槍響從遙遠的一層傳了上來，又過了一會兒，更微弱的一聲槍聲響起，好似來自建築物外頭。
    “全部解決了，司令，可以撤離，我們上去接應還是清場讓你們下來？”
    司令尋思一小會兒，掂量一下樓下的兵力，瞧了瞧破敗的控製室中的寥寥四人，上來整頓不是壞事，對四散的兵力也有凝聚作用，可他的心裏不斷生出絲絲不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思前想後後，他道：
    “我們下去，你們注意四周，作撤離準備，一旦集合馬上撤離。”
    “是。”
    司令叫另外兩個部下先行，自己則配合重要人物的腳步墊後，緩中待急地離開控製室，來到空曠的“T”型平台前端，兩個部下先行下豎梯，接著是重要人物。
    期間，司令不斷掃描樓下形勢。
    最明顯的，自然是躺在開闊地帶中心的兩具“屍體”，因光線問題，看不出細節，隻能大概認出其中一人的身形和記憶中的，那個放狠話的人的身形十分相似。
    自己的部下們鬆散地圍著那兩具“屍體”，在陰暗的氛圍下，好似正在舉行邪教的招魔儀式一般，叫人看得心裏瘮得慌。
    待重要人物落定，司令一躍而下，跳到對方身邊，繼續配合對方的步伐。
    “讓我看看他的死相！”
    重要人物確實被那人氣得發瘋了，氣得迫不及待要看到對方失敗的狼狽樣子。他急步衝向那人的“屍首”，不惜撞開最外圍的一個傭兵，並搶了對方身上的照明，打著燈去看。
    司令亦步亦趨，緊隨其後，卻再他正打算走到趕到重要人物前方去窺探的時候，對方驟然停了下來，讓他差點沒撞上去。
    “不，不是他，這個不是他！”
    重要人物驚叫出聲，倒退踉蹌一步，撞到背後的司令，後者搶前去看，照明燈之下的那具“屍體”的確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而是剛才耳麥中通報了死訊的自己的部下！
    會發生這種事隻有一種可能！
    “不準動！”
    幾乎是同一時間，對中間兩具屍體形成的包圍圈齊刷刷把槍口指向了剛下來的四個人，除了前方遠遠的傷口，還有後腦勺一人一個。
    司令隻覺被背叛的憤怒填滿了胸襟，怒罵道：“你們在做什麼？！”
    “嗬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啊哈哈哈……！”
    一道笑聲緊隨司令的怒罵而來，笑聲不停，被挾持的四人向笑聲的方向看去，那個本該變成屍體的人，便從包圍圈外，笑得跟發了羊癲瘋似的，顫顫巍巍走了進來。
    重要人物一眼認出此人，全然想不通自己是怎麼落到這個地步的，氣憤得咬牙切齒：“靳嚴！”
    “啊哈哈……你好你好啊，居然咳咳……哈哈……！”靳嚴邊咳邊笑，想說什麼，都被自己的笑打斷了。
    “看我這個樣子，很好笑是嗎？啊？！”
    “又或者，你是在取笑我被自己信任的部下背叛？”司令也來插一嘴。
    “哈哈……啊，咳咳，呼……噗……哎呦媽呀，笑死我了，咳咳！”
    靳嚴清了清嗓子，捧著笑疼的肚子道，
    “不不不，噗……哎呦，我一直以為跑在最前麵的是你們，你知道放棄追那個不是你們的人讓我走多糾結嗎？我還叫別人傻傻的去追你們……啊哈哈哈……我現在都能想到他看到不是你們的時候的那個表情，太好笑了，哈哈……你真是給我做了一場好戲啊，默裏！”
    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直到司令和重要人物下來，靳嚴才全然明白，這個戰鬥力爆表的小分隊，原來就是護送大Boss的小分隊。
    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啊！
    “嘿你不是抓了楊俊毅嗎？怎麼那小子在前邊，你卻還在這裏啊？噗嗤……你要說是用調虎離山計，你自己卻出現在逃跑路線上，我真的哈哈哈哈……真的可以……噗哈哈……笑死在這裏！哈哈……”
    “什……什麼？我才沒有傻到還是抓這個膿包！”
    靳嚴心下些微一涼，這麼說來，楊俊毅就是被別的什麼人，以自我意識而非受默裏命令劫走的人，林英此去會不會有異樣呢？
    隻是現下沒有仔細思量的空閑了。
    “算了沒關係！能見到你在這裏，我就能笑破肚皮了！”
    靳嚴繼續捧腹大笑，默裏被笑得麵紅耳赤，卻隻能鼓著臉什麼都說不出來。
    趁著此兩廂無話，另外的對望已久的兩廂蠢蠢欲言。
    司令環視四周昔日出生入死的部下，心中唏噓萬分，何曾想過，今時今日被自己信任的部下把槍相對。
    他慨歎道：“真沒想到，你們會集體叛變，這麼多人，”他的目光掃過每個人，“居然都被一個人活生生搞定的，是因為金子呢，還是因為這個男人的魅力呢？”
    司令話音一落，四周的傭兵麵麵相覷，都知道司令言外之意是什麼，其中一個靠近靳嚴的人吃驚地瞪了一眼靳嚴，後慌張解釋：“我們才沒那個興趣，而且，我們也不算背叛……”
    “這就讓我來解釋吧！”
    靳嚴一個打岔，頂著危險靠近了最左邊的一個下級傭兵，用食指頂開了指著這個人的槍口，接著是司令的，然後跳過默裏，又頂開了最後一名下級傭兵的傷口。
    最後，他接過指著默裏的步槍，邊指著默裏的腦袋，邊繞到默裏正前方，道，
    “因為我給出所有的條件，隻換了你的一顆腦袋。”
    司令三人聽了互相看了看，接著和周圍傷口已轉向別人，雙方目光中交流了千言萬語，似默契一般，周圍的人給三人讓開了位置，司令三人順勢退了開去。
    而默裏先是吃驚，後似乎是認命了一般，笑了出來。
    “我這個項上人頭對你來說這麼值錢？看來我真的是踩到你的貓尾巴了！啊哈哈哈……”
    默裏笑得有剛才靳嚴的一半功夫，
    “到底是哪個啊？前麵的楊俊毅？歐不，你能放棄說明不是他。那個女子也不可能，你不喜歡女的。那就是剩下兩個小夥子……歐！我想起來了，你跳下來之前最先就是打掉了電梯的鐵鏈，我記得吊在電梯邊的是……唔！”
    唯恐默裏說出那個名字，靳嚴一個槍托敲在了默裏鼻子上。
    “你就帶著你的答案進墳墓吧！”
    靳嚴托槍上肩，默裏這會兒終於恐懼後退。
    “就算我的話帶進了棺材裏，這裏的蛛絲馬跡也會讓我的哥哥們聞到味道的，他們很快就會逃脫官司，很快就會來給我報仇的！”
    靳嚴一愣，著實是被默裏的話給嚇到了，呼吸越來越粗重，不一會兒後，呼吸又慢慢緩了下來，端起了一如往常的笑。
    “你不就是要一個答案嘛，那容易！”
    靳嚴說罷便揪過剛走過來的傭兵司令，二話不說一個吻當著默裏的麵送了上去！
    不就是要一個替身嗎，不就是要一個碰過他的人嗎，這種人天底下多得去了，你要十個，我給你十個，你要一百個，我就給你一百個！
    一個楊俊毅不夠，那就來一千一萬個楊俊毅！
    “靳嚴，你這個魔鬼！”
    砰！
    隨著塵埃落定的一聲槍聲響起又落下，默裏腦袋往後一揚，倒到地上去了。

    作者閑話：

    晚安~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