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入土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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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哭了多久,楊靜隻覺得自己身體很累,但心裏好像輕鬆了許多。從醒來就鬱結在胸間的悶氣好像也消散了。
等楊靜冷靜下來,睜開眼睛時才發現,屋子裏不知什麼時候又來了四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其中兩人男人坐在炕前的椅子上,一個在旁邊站著,另一個則靠在炕的邊上,那女人在跟三嬸兒說著話。每個人臉上都很是悲傷的樣子。
三嬸兒見楊靜冷靜了,便指著坐在炕前的椅子上的一個男人說:“大妞,這是咱們的裏正。”又指著另一個人說:“這是你永安叔。”
楊靜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這時,裏正說:“孩子,你娘走了,大家都很傷心。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現在最要緊的是,早點讓你娘入土為安。”
“你和你弟弟都還小,自己辦不了這事,這不我們請你永安叔來幫你。”裏正接著說:“隻是,這事兒也不是一個人能辦的了的。而且,不管是由誰來辦,都是要雇用一些人的,而且還要買一些東西。所以我們來跟你商量一下,看看怎麼辦著比較好。”
可能是考慮楊靜還小,並且現在處於悲傷時刻,裏正好心地,小心婉轉的說出了辦喪事需要銀子的現實。
裏正對楊靜心情的照顧讓楊靜很是感激。因此,在裏正說完之後她立即表態:“裏正叔,我懂的,隻是不知道需要多少錢?”
聽了楊靜的話,裏正把目光轉向在旁邊坐著的趙永安。
楊靜卻看到,在自己問需要多少錢的時候,那趙永安的眼睛裏瞬間閃過了一束亮光。緊接著就問出聲來:“你有多少銀子?”說完之後,好像覺得不該這麼問,又尷尬的解釋:“是這樣,這種事,各家都辦的都不一樣。有的辦的隆重些,錢花的就多一些;簡單的辦,花的就少一些。”
見他還想往下說,抱著楊靜的三嬸兒沒等他說下去,就說:“永安大哥,別說大妞家沒有多少錢,就是有點錢,她們姐弟現在這種情況,也不能全花在這上麵呀。我看你還是幫她簡單地辦一下吧。”
三嬸兒的話說完,那永安嬸就發話了:“趙三家的,話可不能那麼說,大妞這孩子一看就是個孝順的。她娘這麼大的事,如果簡簡單單的辦了,那不是不讓孩子行孝嗎?”
楊靜聽了這話,心裏一冷,隨即坐直了身子,看著這永安嬸子。想看看她這是想幹什麼?
隻見那永安嬸兒走到她麵前,拉著她的手,輕聲細語的對她說:“孩子,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孝順老人。你娘現在走了,你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孝順她了,所以這次你一定要好好地孝順孝順她。給她買個好房子;再買一輛大馬車,還要給她很多很多金銀財寶,讓她在那個世上,有好房子住,有大馬車座,還有很多錢,讓她好好享福。”
楊靜聽了這話,在心裏冷哼了一聲。還真當自己是個小孩子了。這種鬼話也會信。不就是想乘人之危多賺點兒錢嗎?用得著把話說的那麼有高度嗎?是不是不按你說的辦,就要把一個不孝的帽子扣下來呀。
楊靜心裏恨恨地想著,臉上卻一點沒表現出來,天真的看著被她稱之為“永安嬸兒”的董氏,說:“可是,我家沒有很多錢呀?”
董氏聽楊靜這麼說,心中暗暗一喜,急忙說:“其實也用不了多少錢,大概有二十兩銀子就夠了,你要是沒有那麼多,嬸子幫你想想辦法。”
楊靜不說話,平靜的看著她,隻見她好像突然想到了辦法一樣,看著楊靜,說:“你知道家裏的房契在哪嗎?你隻要把房契給我,不用銀子,嬸子就能把你娘這事兒給辦的風風光光的。”
楊靜在心裏冷笑著,原來是在打這房子的注意,這人的心可真夠黑的。
楊靜沒有說話。抱著楊靜的三嬸兒急了:“我說永安嫂子,可不能啊。把房子賣了,他們姐弟兩個就沒地方住了。”
“那怎麼辦呢?總不能不讓孩子行孝吧。你知道的,女孩子要是有不孝的名聲,長大了連婆家都找不到的。
“那也不能把房子給賣了,沒了房子,你讓他們住哪?”三嬸兒大聲說,看來她是真的急了。
“又不是你家孩子,你操什麼心哪?”聽三嬸兒阻止,那董氏也急了。
董氏俯身把臉湊到楊靜麵前,溫柔的說“大妞,時間不早了,你快點把房契找出來,嬸子好去準備東西,早點讓你娘入土為安。”
三嬸兒一聽,趕緊抱緊楊靜,說:“別去,大妞,咱不賣房子!”
董氏一看也急了,伸手就去拽楊靜的胳膊,想把她從三嬸兒張氏懷裏拽出來。
“啊——”楊靜裝著被拽的很痛的樣子,大叫了一聲,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隻聽裏正說“怎麼了這是?”
“這孩子孝順,想把房子賣了,風風光光的給他娘辦事。可趙老三家的不讓,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董氏一臉正氣的說。
“不是的,大妞沒想賣房子,是不是,大妞?”張氏生怕大妞不懂事,中了她的圈套,急忙解釋道。
裏正皺著眉頭看著大妞。
楊靜麵色平靜地看著裏正說:“剛才,永安嬸子讓我把房契找給她,她去置辦東西,讓我娘風風光光的入土為安。可我覺得,如果把房子賣了,我和弟弟就沒地方住了。我娘知道了,也會擔心我們的。要是用賣房子的錢,把我娘的事辦的再風光,就是入了土,我娘也不會心安的。所以,裏正叔,我不想賣房子,還是請永安叔簡單點兒把我娘的事給辦了吧。”
楊靜說完,屋裏一下靜了下來,誰也沒想到這麼小的一個孩子,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張氏放心了,裏正也點了點頭。
“那怎麼行,別人會說你不孝順的。”董氏心有不甘地說。
“是啊,大妞,讓人知道你這麼不孝,那可不好啊。”那趙永安更絕,直接就把不孝的帽子扣在了楊靜的頭上。
裏正聽不下去了,說:“行了,什麼孝不孝的,總不能為了孝順讓他們姐弟露宿街頭吧?”
“怎麼會呢,永清哥,你看這院子怎麼也值三十兩銀子吧。給她娘風風光光的辦完事,剩下的銀子,也可以買一個小院子,那不是兩全其美了。”趙永安還是不肯放棄。
張氏聽了氣的說不出話來。楊靜也恨不得把這一對黑心的夫妻趕出去,隻是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隻能把火氣壓下來,
“永安兄弟,大妞家以前孤兒寡母的就不容易,現在隻剩下兩個孩子就更難了。就別再折騰了。”在一旁的福田嬸兒再也看不下去了,說:“我看就簡單點兒,弄一口便宜的棺材,讓大妹子入土為安就行了。”
“這怎麼是折騰呢?你們就忍心讓這孩子背上不孝的罵名?”趙永安梗著脖子說。
“行了,永安,不要再說了,就按福田嫂子說的辦。你看要用多少錢?”裏正一錘定音。
看裏正有些火氣了,趙永安不敢再堅持。他狠狠瞪了福田嬸子兩眼。悶悶地說:“那就二兩銀子吧”
“你——”張氏一聽他要二兩銀子,就急了,剛要說話。就聽裏正說:“什麼二兩銀子,就一兩銀子,你趕緊把事情給辦了。如果辦不了,以後村裏誰家的白事你也別辦了。”裏正這次是真的火了。
他轉身看向楊靜,滿眼心痛地問道:“孩子,你有沒有一兩銀子?”
楊靜點了點頭,趕緊下了炕。從櫃子裏把布包拿出來,兩手捧著遞到裏正麵前,說:“裏正叔,我家現在隻有這些錢,要不都給永安叔吧?”
趙永安兩眼放光地看著裏正把布包接過去打開。等看清裏麵的東西時,又有些失望的轉過頭。
裏正打開布包,看見裏麵有一兩銀子和二十幾個銅板,黑著臉把那一兩銀子拿出來,遞給身邊的趙永安。又把布包包好放在楊靜手中,說:“一兩銀子就夠了,這些你收起來吧。”楊靜接過布包又放進櫃子裏。
趙永安拿到銀子就出去了。一會兒,就帶著幾個人抬著個棺材回來了。等吧棺材裝好後,讓大郎按規矩摔了孝盆,就抬走了。
三叔由於有腿疾,直接回家了。三嬸兒,福田叔,福田嬸還有後來的那三嬸兒說楊靜該叫秦嬸子的女人,帶著姐弟兩跟著去了山上,把娘親的衣服和被子在墳頭燒了,又磕了幾個頭,這事兒就算辦完了。
回來的路上,大郎就睡在福田叔的懷裏。三嬸兒和秦嬸子直接回家了,福田叔和福田嬸把姐弟倆送回了家。福田叔輕輕地把大郎放到炕上睡著,又囑咐了楊靜幾句也回去了。一天都滿滿的屋子人現在隻剩下姐弟兩,讓楊靜突然覺得空蕩蕩的,很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