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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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部隊是在三天後才趕到集中營援救的。”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們趕到的時候…雲雙就那麼躺在地上…”
“其實雲雙的體能測試一直比我好…我也祈禱過他不要出大事。”
我看著狀態有些癲狂的他,忍住了插話。
“雲雙的手上被綁了一圈透明的膠絲,釣魚用的那種嗎?我沒敢看清…”他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強逼自己回憶起來,“左手的膠絲沒來得及掛,右手的已經在滾輪裏滾了三十幾圈了吧?”
“線勒進了他的手腕,我總覺得聽見了血肉撕裂的聲音…你知道嗎?我殺光了門口所有人包括守衛和他們長官的情婦,連那隻發情的公狗也捅死了!”他悶悶的笑了一聲,嘴角扯了扯“但我甚至…”
“甚至不敢多看雲雙一眼,我甚至沒有力氣去走進他…”
“隻是三天…那些雜種似乎沒來得及準備藥物逼供。”
“但我發現沒有什麼了…沒有什麼了!所有人都在慶幸沒有藥物毀了我們‘大科學家’的腦子!嗯?”他癲狂的大笑著,死死盯著桌麵。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他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隨後拍拍我的手。“他們每個人都這麼說!”
“是啊…”他呆呆地看著我的手,自言自語道。
“我的雲雙…腸胃痙攣,肋骨斷裂,手指指骨骨折,身上所有未愈的舊傷複發,傷口感染…”他慢慢的說著,神色不像之前一樣了,平靜得有些嚇人。
“可是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之前還傻裏傻氣的說什麼希望不是精神藥物…我還覺得隻要不是藥的話其他雲雙會挺過去…”
“是啊…雲雙挺過去了。”他看著我,眼裏的東西複雜得讓我看不清。
“可是我挺不下去了…”
我努力想要看清顧錫眼睛裏的東西。
顧錫眼睛裏的…
從一開始接近瘋狂的愛戀和喜悅,和絕望到看不清的暗沉…也有流星劃過的光…
第一次
我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我努力看向他的眼睛,像是一頭溺死在深色的湖泊裏…我看不清,什麼都看不清。
又一次的頭痛,像是突然看見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忘記了…
撕裂了天空的流星和那個篝火旁邊的人…
回憶裏的人滿身是血,他笑著說“我們會活下去,我們會…在一起”
回憶裏的人死死抓住我的手,他哭著說“紅線牽了就是一輩子…你不能賴賬了!”
回憶裏的人在篝火邊,火光忽明忽暗,我看不見他的臉…
他說
“你許了什麼什麼願?”
像是耳邊一道巨雷響起…
猛然間傳來更可怕的痛楚,撕裂我的神經,才發現我已經跪在了地上,還是直直盯著顧錫的眼睛。
他的眼淚滴在床上
眼睛裏的
我看不懂的東西…
終於也看清了…
“是你吧?”他哭叫出聲。
閉嘴!我想要吼出聲,卻隻能盯著他的眼淚發愣。
我勉強支起身子想要離開,卻沒法動彈。手臂僵硬得像長在了地上。
“其實他說過,手上的傷是我們的紅線…”他慢慢地靠近,試探地拉了拉我的手腕,哭出聲來…
去他媽的紅線,我應該這麼回答然後甩開他。但我沒有動…
“紅線牽了就是一輩子…”
“你不能賴賬了!”
現實和夢境重疊是什麼樣的感覺?
夢裏的人
哭泣著的人
我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句是什麼…
不知道我許下了什麼願,不知道牽了什麼紅線,不知道我的回答…到底是什麼…
沒有預兆的,我的手臂恢複了知覺
我不知到我的回答,但沒有任何理由可言的
我的思想沒有跟上我的行動
人們往往稱其為
“本能”…
或許吧…我反應過來我在吻他時已經過了很久了…
頸間有淺淺的消毒水味,我並不厭惡,甚至想要更多聞見他的氣息…唇間的接觸讓呼吸也拉近了,他的味道交纏在我的鼻息間。他眼睫上還有淚,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我可能瘋了…
我開始放任唇齒之間愈加危險的接觸,遊離與他的唇舌齒間…沒有什麼思考,我就能找到下一個進攻的點。
沒有哪一個吻是如此…
黛西從前說我的吻太過冷淡
那是因為我連吻都是計劃好的。攻,守,撤,防…抑或是深入與試探。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情愛。
顧錫…
他不一樣…
他操控了我的情緒?不,與其說是操控我的情緒,不如說我心甘情願。
吻到最後已經足夠情色…
而這一切似乎發生過很多次一樣自然,我摟上了顧錫的腰,加深了吻。
他慢慢的回應著,我摸到了他流線般的脊柱…慢慢向下
不受控製。
我沒有應該怎麼做這一選項
我的選項變成了順其自然…
強迫自己推開
然後狼狽地逃離,我撞到了床頭的滿天星…
顧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忍住哽咽的聲音…
“雲雙的紅繩是在‘修魯尼亞’買的,我們一人一個。我的埋在了軍營…他的在任務時被燒成了灰。”
“雲雙怕我難過,摘了一圈樹藤繞在手上…”
“他說…‘既然都是線,拴在一起就好,管他紅的綠的!’”
“周離?”我感覺到他似乎真的要哭出聲來
“你手上紋的樹藤…是‘絡石藤’嗎?”
滿室靜謐
我摔上了門。
我在轉身時聽見他哭了。
但我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
房間裏的冷氣很足,甚至有些冷過了頭,我渾身上下的汗毛直立,四肢的酸軟重新襲來。
腦袋越來越亂,像是把什麼東西掏了出來,又塞了回去。每一根神經都傳來強烈的抗拒和排斥,卻又有翻轉糾結的某種東西在迎合著…
我總覺得伸手可及之處有一扇窗
窗外在下雪,我伸手就可以觸到窗沿的雪…
輕輕向前觸摸
什麼都沒有…
實驗基地不會下雪,也沒有窗戶。
我跪在地上,隻能摸到泛青色的牆根,那裏常年沒有陽光,已經有些濕冷生黴。
我清楚的感覺著翻江倒海的諸多夢境一個一個沉寂。
似乎知曉了很多…
卻又像是失去了很多…
那個積雪的窗沿外有一個人,對著窗戶在笑。許是窗玻璃上的水霧,我隻聽見他在笑,卻總是看不清他的臉…
我可能知道那是誰…
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不喜歡滿天星…一直都不喜歡。
我喜歡蒲公英,在我的書頁裏夾著的就是幹了的蒲公英。
但我卻固執地喜歡將滿天星擺滿隔間和床頭。
我再一次試圖調查顧錫的檔案記錄,不出所料的,又一次被拒絕。
這讓我產生了巨大的恐慌,我明白我與顧錫之間發生的事情可能有很多…
但我始終沒有料到我們之間的聯係會如此之深。
頭痛的感覺又一次襲來,我沒有力氣再去思考其他問題…就這樣吧…
我躺著床上,慢慢閉上眼睛。
房間沒有開燈,這種有些冰涼的黑暗恰好滿足了我。我平躺在床上,慢慢抬手撫上右腕…
在我的記憶裏,這是一段無足輕重的曆史,平淡得我從未想過提起。我慢慢沿著紋身的痕跡圈住手腕,皮膚上的疤印微微凸起。
那是一圈很整齊的,連接的傷口…
至於那一圈紋身…
我不知到這種樹藤的名字,隻是隨便在圖片中選了一張。我不喜歡紋身,所以從來沒有注意紋上去的東西,隻是知道這是一個樹藤罷了。這沒什麼好在意的。
我沒有去搜索“絡石藤”到底是什麼東西,我不在乎。
好吧…是我不敢去看。
我害怕某些東西真的會被證實,會被說中,連我麻痹自己神經的東西也要剝奪,這未免太過殘忍。
他現在應該被送回實驗區了吧?
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黑暗環境給人的幻想是複雜的,我意識到了自己思維的脫離,但無法控製。
也許…
輕音樂響起,很及時地打斷了我漫無邊際的思緒。
鈴聲驚起了我一身冷汗,可能是我的錯覺,通訊器傳來的壓迫感幾乎要將我淹沒。
觀察者的第二次來電。
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我按下接聽鍵,才發現後頸一片涼意。
“你好呀,周教授。”
對麵的聲音冷冷的,問好聲有些刻意的升調。
他沒有等我的回答,自顧自地說著
“我想您和001號膩歪的時間夠長了吧,嗯?我當然知道我們周教授的多情,黛西是吧?那個可憐的叛變者是個美人坯子…”我的預感成真,不過不是很驚訝,觀察者什麼都知道,我和黛西…他應該早知道。
“叛變者,實驗品…嗬嗬嗬…”他冷笑的聲音讓我頭皮發麻
“您的愛好我不敢恭維,和什麼人,做什麼事情,周離…我一清二楚!”
“相信我,周,你不會想像黛西一樣死去的。”
“準備第六次實驗吧,周教授。”
“你想和001號怎麼接觸都沒關係,讓他喜歡上你那就再好不過。”
“一個心甘情願的實驗品說不定會比其他人活得久一點?”
聽著通訊器那頭似乎將我洞察的聲音,我忽然覺得有些惡心。
“你想怎麼樣都沒有關係,周教授。”他笑得神經兮兮的“親吻,擁抱,甚至更過分一點…”
他猥瑣的語氣讓我厭惡至極,幾乎想摔碎通訊器。我沒由來的一陣煩悶,像是有隻手攪動我的心緒。
“畢竟這隻是個實驗。”
觀察者的最後一句話沒有溫度,卻一下子像掐住了我的脖子,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是啊
這隻是一個實驗而已…
隻是這一回
實驗品和實驗者,不知道誰才是痛苦的那一個。
活著的實驗品和死了的實驗品有什麼不同?
我從來不知道。
現在我依然不知道,
我隻知道活著的顧錫眼睛裏有光
死了的顧錫雙眼暗淡。
我試圖拷問自己想讓他活著還是死去
答案明了
卻沒有原因。
其實做個冷血一點的人也沒什麼不好,不然一旦開始在意誰了。
會逼自己先瘋的…
作者閑話:
大家可以多多評論和提建議,我都會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