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獄卒，提著一個竹子編的提籃盒，皮肉不笑地往這邊的獄室走。獄卒的腳步頗有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效果，原本死氣沉沉的監獄回光返照一樣，突然有了幾聲喘息。格子間裏蓬頭垢麵的囚犯紛紛湊近廊道，一雙雙黑瘦的雙手緊緊抓著鐵欄杆，有人睜圓了眼睛，渾濁的眼球隨著獄卒移動而移動，有人的嗓子裏發出幾個嘶啞的字眼，估計他的嗓子是被熏啞了，聲音澀的像砂紙。
    還有人伸出一截血肉模糊的手臂，想去扯獄卒的手臂，卻被一腳踢了回去。
    看到這種殘酷的場景，梁鈞和陳光年的心情都不輕鬆。
    這些囚犯看來都被折磨傻了，一個個瘋瘋癲癲的，已經是半隻鬼了。
    “他是朝我們這個方向來的。”梁鈞戳了戳陳光年。
    獄卒走進了，咣當一聲，狴犴鎖開了，獄卒打開鐵門，晃了晃蜷縮在一角的囚犯，把提籃盒往那人身前重重一扔。
    那囚犯聽見了聲音，有了點反應，遲鈍地睜開眼睛。
    “吃飯了。”獄卒聲音低沉，打開提籃盒。
    梁鈞伸長脖子，看見裏麵有一碗米飯，一碟水煮白菜，還有一碗肉。
    “這不會是斷頭飯吧，吃完了這個人就要掉腦袋了。”梁鈞道。
    “這是個死囚？唉，我們現在可以出去了。”陳光年指了指打開的鐵門。
    “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啊。”梁鈞有些憐憫這個人。
    “同情有什麼用？”陳光年回答。
    那死囚眼神呆滯，笨拙地伸出一隻手，去抓碗裏的肉，獄卒在一旁冷冷地催：“快點。”
    “趙匡胤登基的時候立了一個規矩，每個囚犯在臨死之前，都能吃上一頓斷頭飯，本來，政府規定每個死囚五千文，但是監獄裏潛規則太多，政府的撥款都被克扣幹淨了，能吃上肉就不錯了，這就是所謂的人道。”梁鈞感喟道。
    “那時候的人還不知道什麼叫人道吧，這個概念是文藝複興時期提出的。你別想這麼多了，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一頓粗陋的清湯寡飯，唯一的葷腥氣在暗沉沉的牢房裏竟顯得有幾分誘人。
    梁鈞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對著牢飯咽口水，口水吞下去，他聽見自己的肚子咕咕交了一聲。
    “博士，我覺得有點餓。”梁鈞可憐巴巴的看著陳光年，像隻討飯的約克夏梗犬。
    陳光年：“……”
    死囚手腳不太利索，估計是被嚴刑拷打，四肢幾乎被廢掉了。
    最後獄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想看一隻螻蟻，最後獄卒的表情越來越不耐煩，一隻手提留起死囚殘破的衣領，狠狠地說：“行了，走吧。”
    死囚手中的肉啪的一聲掉進厚厚的塵土裏，他看著掉落的肉片，眼神裏滿是疼惜，彎腰欲撿，卻被獄卒粗暴地拖走了。
    梁鈞看到碗裏還剩幾塊肉，饑不擇食，他現在腹中空空，眼裏掩飾不住對那幾塊肉的渴望。
    “走了，再不走人家關門了。”陳光年拉了拉梁鈞。
    梁鈞心意已決，上前一步抄走那碗肉溜出了監獄。
    陳光年：“……你跟死囚搶飯吃……”
    梁鈞為了平分責任，還硬生生地往陳光年嘴裏塞了一塊，說：“你這不是也搶了……”
    陳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