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鄭吉通從機械廠下班回家，一進屋，就看見家裏坐著個人，五十多歲的樣子，叨著根煙，一張方臉隱在煙氣裏。
    鄭吉通心裏一驚：“你誰啊？來我家幹嘛。”
    “你女兒呢？”那人直接把煙灰彈到茶幾上，淡淡地問道。
    “我……你找我女兒想怎麼樣？”
    “鄭先生，你女兒姓什麼？”
    抽煙男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鄭吉通覺得一根針從足踵直穿到頂心，穿透他塵封已久的秘密。
    “我女兒當然隨我姓。”鄭吉通依然硬撐著。
    “那倒未必。”那人冷笑一聲。
    “你是什麼人？”鄭吉通渾身發抖。
    “我姓陳。”那人似笑非笑，說話間把手裏的煙掐滅了，“回見。”
    中年男的那句“回見”果然不是隨便說說，不出一個周，鄭吉通發現中年男又來了，這次可不是抽著煙靜靜坐著，而是把自己家翻了個底朝天，連已經發黃了的人民日報都重見天日了。
    鄭吉通氣的渾身發抖，一個衝動就去推了中年男一把，那中年男卻如磐石一般紋絲不動。
    “你給我滾出去！”鄭吉通話雖狠，卻是底氣不足。
    中年男不理會他的怒氣，道：“告訴我你女兒到底是誰家的。”說完，打開桌子上的折疊刀，翻來覆去地把玩起來。
    鄭吉通在車間工作，下了班本來就渾身酸痛，看著中年男拿著把刀不懷好意的樣子，雙腿更是酥軟。
    這緊張時刻，偏偏門外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是自己老婆買菜回來了。
    鄭母進門一看，以為中年男是自己丈夫的客人，還笑盈盈地說：“老鄭，工友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咱家啥也沒準備。唉，你怎麼稱呼？”
    “我姓陳。”中年男笑了笑，從容不迫地回答。
    鄭母一聽，隻覺渾身的力氣被抽掉了，手裏的麻布袋子脫了手，沾滿泥土的土豆骨碌骨碌滾了一地。
    “幹嘛那麼緊張？”中年男扯了扯嘴角。
    “你……你是誰？”鄭母顫抖著問。
    “你隻需要告訴我你女兒的親生父母是誰，這個問題不難回答吧。”
    隻聽唰的一聲，半截水果刀已經沒入了一隻蘋果中。
    鄭母膽戰心驚，怕得不行，一股腦地把鄭櫻的身世全數說出。
    中年男滿意地笑了笑，說道：“梁天益，你可真會躲。”
    聽著鄭吉通的回憶，陳光年的臉色越來越黯淡，梁鈞一開始震驚的不行，現在也慢慢接受這個事實了，自己的叔父梁天益送走了自己的第一個女兒，還不讓自己的女兒跟姓陳的有來往。
    “叔叔，你還記得那個去你家的男人長什麼樣子麼？”陳光年問道。
    “嗯……國字臉，頭發上抹了頭油，故意梳到一邊把禿了的部分遮住，不太高，稍微有點小肚子，比我瘦一點，那天穿了件黑色的棉的針織衫卡其色的休閑褲……”
    還沒等鄭吉通說完，陳光年就開始沉不住氣，右手死死地拽著窗簾，牙齒又開始蹂躪下唇。
    梁鈞知道陳光年壓抑衝動的招牌動作就是咬唇，他不禁猜測，陳光年難道跟鄭吉通描述的的那個中年男人有什麼特殊關係？
    這時候醫生突然走進來，看著鄭父鄭母，說道：“你們是患者家屬吧，先簽個字，具體情況我在跟你們談談。”說完去拔掉了梁鈞手上的針頭。
    陳光年做到梁鈞身邊，問道：“你怎麼樣？”
    梁鈞心裏一暖，這冷冰冰的理科男也會關心自己，便開懷一笑：“沒事，我造血功能強著呢！”
    “呃，博士，鄭叔叔說的那個人，你認識？”
    “認識，是我爸。”陳光年平靜的回答。
    梁鈞前一秒還在笑，後一秒表情就僵住了。腦子裏好像有一團糾纏不清的線一樣，他閉上眼睛，把其中的關係理了理。
    梁天益，鄭櫻，陳家，林繼道，堂姐梁雨欣。
    算了，理不清，梁鈞放棄了，也許是自己被抽了四百毫升的血，現在大腦供血不足吧。
    砰！
    頭頂上傳來一聲巨響，梁鈞眼睛一黑，以為是自己大腦炸掉了，清醒了幾秒覺得不對勁。
    陳光年已經換上了警覺的神情。
    “什麼聲音？”
    陳光年吸了一口氣，道：“樓上傳來的，像是……槍響。”
    “我靠！醫院槍殺案！”梁鈞驚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