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蘭郗是被咳嗽聲吵醒的。
    他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外麵應該是白天了，屋內也有了亮光，勉強能讓他看見周圍的擺設。
    這間房應該是廢棄許久的倉庫，隨意堆放的箱子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房間的窗戶都被釘死了，日光是從木板的縫隙中投射進來的。
    最後，孔蘭郗的目光落在了房間另一個角落，那裏蜷縮著一個人，因為不斷咳嗽，他的瘦弱的身體不停地抖動著。
    雖然說孔蘭郗到現在還沒搞清楚花硯的目的，但看到角落裏病得奄奄一息之人，有個想法在腦海裏成行了。
    他從裏衣上撕了塊帕子大小的布蒙住了口鼻，然後才緩緩走向那人。
    走進了，也看清楚了那病患穿著打扮，他的枯黃雜亂的頭發隨意地披著，衣服也髒兮兮的，瞧不出原來的樣式了。感覺就像是在大街上乞討的乞丐一般，和這奢華莊嚴的大明宮格格不入。
    離那人還有三四丈後，孔蘭郗就沒繼續靠近了，因為他已看得足夠清楚。
    那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隆起著大大小小的紅色皮疹，有的已經成了水皰，水皰破裂後，露出猙獰恐怖的灰黑色創口。孔蘭郗不禁倒退了一步，此刻的恐懼遠遠超過了他看到穆闕屍體的刹那。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人得的是鼠疫，又稱黑死病。
    上輩子他的學霸姐姐是專攻染病學的醫學博士，不止一次和他聊起過鼠疫——這個幾乎可以改寫人類曆史的可怕瘟疫。鼠疫的肆虐甚至可以覆滅一個王朝，朝染而夕亡，藥石無效。曆史上曾有鼠疫肆虐過的都城，無論曾經多麼繁榮，最後都會被絕望籠罩，哀鴻遍野。在疫病麵前，人類顯得渺小而脆弱。什麼人定勝天不過是場笑話。
    之前孔蘭郗還有一線希望，但現在，他放棄了。
    花硯再卑鄙也隻是個人，他背後的後台再強大那也隻是個人，人是可以打敗的。但鼠疫，這個先進科學家都束手無策的瘟疫，根本無法戰勝。
    孔蘭郗攤坐在地上，鼠疫是可以呼吸傳播的，也許他現在已經染病了……一切都完了……
    突然，門打開了，大片的陽光湧了進來。
    孔蘭郗拿手擋住了視線。
    很快門又關上了，光亮再次消失。
    “餓了吧？我給你帶了些吃的。”來人的聲音有些陌生。
    孔蘭郗放下手，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男子蹲在他跟前，正在打開食盒。
    仿佛是覺察到孔蘭郗的視線，那男子輕笑：“想來你是不記得我了，我們還是在你入宮的時候有過一麵之緣，我姓徐名子美，是五味院的一個小管事。”
    好像有些印象，孔蘭郗想起那時候呂院正還讓自己小心他來著。他來找自己幹什麼？他是怎麼進來的？
    這般想著，孔蘭郗也這般問了：“你為何而來？”
    徐子美將碗碟一一擺好，接著將筷子遞給他：“先吃些東西吧，你應該從昨晚就沒怎麼進過食，這會兒都已經中午了，肯定餓了。”
    孔蘭郗搖搖頭，他也許餓了，但他一點都沒有食欲。吃不吃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也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