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岸是杜思蘅在大學時的師兄，比他年長兩歲。大一新生報到時，他孤身一人提著行李到達火車站，那時舉著校學生會的牌子前來向他搭話的，就是程岸。那個謙和有禮，待人得體，總是滿臉微笑的人，很快在杜思蘅的心中占據了一席之地。為了程岸，他加入校學生會，進入了他的部門。如同預料的那般，程岸在社團中很照顧他，處處提攜指點，像一個溫和的大哥哥。杜思蘅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他。
    對於自己的性取向，杜思蘅沒有過多掙紮。他初中就隱約感覺到自己喜歡男人，但直到大學，他才有了真正喜歡的人。
    那就是程岸。
    他珍惜這份愛，小心翼翼地把它包裹、收藏起來，不讓別人知曉。那時程岸有一個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很清麗可人。杜思蘅並不認為自己可以擊敗她，單看性別，他就已經輸了。
    但愛無法克製，也無法長久隱藏。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他對程岸的眷戀日漸加深，這份愛變得越加濃厚澎湃。
    終於，在程岸畢業前夕，得知他已經與女友分手的杜思蘅鼓起勇氣，向他告白。
    並不是自信，也並不是樂觀。早在告白前，他就已經無數次預演即將到來的拒絕，甚至是辱罵。他隻是不能容忍自己未曾作出嚐試，就讓這份愛情胎死腹中。
    既然要失敗，就要失敗得徹底。
    果不其然，被同為男性的杜思蘅告白，程岸表現得相當震驚，猶豫之中，他表達了對杜思蘅的感謝，但還是清楚表明：我不喜歡男人。
    杜思蘅彼時笑著接受了。他早就預設過這種結局，也清楚明白自己的孤注一擲可能會連朋友的資格都一並失去。
    但他從來沒想過，日後他竟會這麼深地與程岸糾纏在一起。
    “明明說不喜歡男人，但那晚，還是跟我做了。”
    床頭的暖光把杜思蘅的側臉照得如此溫柔，似水的眼裏除了笑意，還有一絲柔情的傷悲。他拿起一攝滑落在胸前的長發，悲哀地以指尖圈著，卷成一個無窮重複的圓。
    聽他談起往事，程岸不由分辯：“那晚，我……”
    “我知道，你醉了。”他笑了笑，“我知道。”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包括程岸在內的一眾曾在學生會工作過的師兄師姐畢業，學生會豪氣地租下一個小宴會廳為，他們舉辦了一場餞別晚會，那晚所有的學生會成員都到齊了，不管是未畢業的還是即將畢業的。大家擠在那個小宴會廳，看著各部門的代表上台表演，又笑又鬧，度過了一個極其喧鬧歡樂但又充滿離愁的夜晚。
    杜思蘅所在的部門表演了一個十分歡鬧的小品，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裏逗得在場所有人都樂不可支，堪稱是當晚最成功的節目。為了喜劇效果，小品中所有角色都是反串。他在其中反串了一個言談浮誇的女角。那晚，當他身著裙子頭戴著長長的假發出場時，全場觀眾先是震驚地倒抽了一口氣，隨即爆發出一陣能掀翻屋頂的喝彩和掌聲。
    即便是一直坐在角落裏默默笑著的程岸，那一瞬也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流露出極度驚豔的神色。
    這個角色太成功了，以至於當他換了衣服摘掉假發下台時，台下不止一個師兄向他吹著口哨，說：“如果杜思蘅是個女的，我絕對要把他追到手。”
    他笑了笑，不以為意。但目光掠過坐在一角的程岸時，心中多少有些苦澀。
    而程岸那一晚，看向他的眼神很是複雜。
    晚會結束後，還有人覺得不夠盡興，其中一撥人提議去吃宵夜。杜思蘅原本想隨大流回校，畢竟那時已經快到宿舍門禁時間。但他看到程岸跟在宵夜隊伍後，自己也忍不住跟了上去。
    畢竟那是能與他共度的最後一夜了，即便不會有任何交談，杜思蘅也想爭取多些時間，多看他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