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的灰磚小徑被雨水打濕，兩旁的樹都在細雨中細垂著枝葉。在連續三日的雨水滋濕下，新生的嫩葉已經舒展開來，顏色從明綠逐漸轉深。遠處的鬆柏也在陰沉的天色中默然挺立，在岑寂中暗自生長。
    春雨中的墓園，整齊排列的碑石濕漉漉的。一身黑衣黑裙的宋豫撐著傘立在一處墓碑前，雨水落在傘麵上，隨後又沿著傘骨滴落下來，濺濕了她的高跟鞋。
    她望著碑上亡人的相片，顧子瞻正麵容溫和地微笑著。她將手中的白菊輕輕放在墓前，顫顫地摩挲著冰冷的碑石，仿佛它就是逝去的愛人。
    顧子默在後方靜靜看著，沉沉的眼中閃過一絲苦楚。
    良久，她才緩緩起身，把臉上的淚擦幹，轉身朝他笑了笑：“我們走吧。”
    兩人沿著灰磚小徑漫步在寂靜的墓園裏，園中被雨水打濕的鬆柏顏色顯得更深沉厚重，置身於其中更令人的心情不由沉重起來。
    “子默，謝謝你今天陪我過來。”宋豫舒了一口氣，說道，“如果沒有你，我一個人是沒有勇氣來見他的。”
    仿佛有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壓在胸口，顧子默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合適的話語來。
    想了半天，還是把話題繞開了：“今天本來該把小文帶過來見見你，但他早上有點不舒服。”
    “他怎麼了？”
    “有點發燒，不是很嚴重。家裏有傭人在照顧。”
    她稍稍放心，眼中又流露出一絲愧疚：“我這個當媽的實在太沒用了，什麼都做不了。連他生病都不能陪在身邊……”
    “這又不是你的錯。”顧子默停下腳步，憐惜地看著她。“這是沒辦法的事。”
    對長子的突然逝世過度傷心，顧氏夫婦將憤怒宣泄在宋豫身上。自顧子瞻的葬禮過後，他們嚴禁宋豫接近顧文，連每月一次的會麵都不準許。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一年，顧子默平時是瞞著他們把小文帶出來與宋豫見麵的。因此他們母子見麵的機會甚少。
    昨天夜裏宋豫突然打電話給顧子默，請他同自己一起去墓園。因為過幾天，是顧子瞻的生忌。
    他走了也有一年多了。
    “我昨天翻著日曆。突然想到以前他生日，我給他做蛋糕的情景。”宋豫的高跟鞋踏在磚石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的聲音有些縹緲，仿佛要融入雨中。“那個時候小文還不會走路，子瞻抱著他不停地轉圈，他開心得哈哈笑……”
    眼淚又要湧出來，但她竭力忍住了。
    “那個時候的我們好像每天都在笑，在鬧……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淚水終究還是決堤，她捂住臉低聲嗚咽，手中的傘掉落在地，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身上。
    顧子默上前一步將手裏的傘挪過去替她遮雨。她肩頭微微顫動，哭聲低低傳來，聽得人心疼。
    他情緒複雜地輕拍著她的背，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宋豫緩緩將頭靠在他肩上，試圖求得一絲慰藉。灼燙的淚水透過西服和襯衫觸到他的皮膚，他微微一顫，眼底情愫湧動。
    但他終究一動不動。在綿綿細雨中，他如同一尊佛像般巍然挺立，為她撐傘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