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他太小看幼師這門職業了。
    今年四歲的顧文，體形壯碩，四肢圓滾滾的，乍一看像胖嘟嘟的蓮藕娃娃，這使他在體形嬌小的中班學生裏顯得格外顯眼。可能是受體重影響，他不怎麼喜歡跟別的小朋友玩，總是自己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裏堆積木，垂頭喪氣的，也不怎麼愛說話。
    黎冉坐在他旁邊，不管跟他說什麼，他都不回答，隻是專注而緩慢地搭自己的積木。
    中班的老師們見黎冉無事可做，便讓他幫忙管教其他小朋友。於是他迅速被拋入一群小惡魔中，哭鬧和爭吵，拌嘴和打架，讓他幾乎頭痛欲裂。當他筋疲力盡地回到顧文旁邊時，才過去二十分鍾。
    他終於深刻感受到穆清陰之前對幼童的評價是何等切合。
    與那群吵吵鬧鬧的小惡魔相比，一直都安靜地玩自己的積木的顧文簡直是個小天使。
    但這麼下去，這位小天使可不會給自己打出滿意的分數。
    他隻好盡力去接近這位沉默寡言的小孩。
    “小文，你在玩什麼？”
    ——玩積木啊，你個瞎子。黎冉在心裏吐糟自己。
    小天使沉默中。
    “我能一起玩嗎？”他故意套近乎。
    小天使依舊沉默中。
    “你在搭什麼？”黎冉打量起顧文搭建的場景，但積木東一堆西一堆，也沒什麼十分有區分度的形狀，實在很難看出來他想搭什麼。
    小天使自然不會開口解答。
    從見麵到現在，黎冉沒聽他說過一個字。他幾乎要懷疑這個小孩是啞巴了。
    他歎了一口氣，幹脆扒拉一堆積木到自己跟前，一邊搭一邊自言自語。
    “我想想，我搭個什麼好呢。”
    “搭個飛機吧，這樣我就可以周遊世界了。”
    “機身是紅色的，輪子是白色，還要有一對金黃的翅膀。你看看，好看不？”
    “第一站去哪裏呢？”他推著自己剛搭好的簡陋飛機經過顧文的積木場景，“我來到了小文的家裏，不知道小文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環遊世界。小文？”
    黎冉看了看顧文，隻見他一雙眼睛圓溜溜地瞪著積木飛機，不知為何神情漸漸變得恐懼。
    “小文？”
    顧文死死地盯著飛機，猛地號陶大哭起來。
    黎冉嚇了一跳，手足無措地看著突然情緒失控的顧文，一旁聞聲而來的老師趕緊將他抱在懷裏，柔聲撫慰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顧文還是不說話，繼續哭得聲嘶力竭。
    很快，原本玩得好好的其他小朋友也跟著哭起來。
    小薔薇幼兒園的中班教室裏，再一次變成了哭聲的海洋。
    黎冉目睦口呆地望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下午，保鏢開車將顧文接走，留下黎冉一人在幼兒園門口風中淩亂。
    自上午那起“意外”之後，顧文便再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其沮喪的神情比此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來這次可能會收獲差評。
    黎冉垂頭喪氣地回到書店，穆清陰在櫃台後一看到他便雙目放光：“怎麼樣？帶孩子的感覺怎麼樣？”
    他瞪了她約有十秒鍾，然後一語不發地上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果不其然，晚上他接到了顧子默的電話。
    明明沒有交換號碼，到底對方是怎麼拿到他的電話？
    黎冉雖然心中有疑慮，但畢竟對方是顧子默，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麼一想倒覺得顧子默知道什麼都不稀奇。
    “我聽說了，你今天把小文弄哭了。”開口就直擊要害，“你挺有能耐啊。”
    黎冉已經不想再去揣測這到底是在誇他還是在嘲弄他。
    “所以今天我的工作不及格？”他弱弱地問。
    “你覺得呢？”
    他深深歎氣：“所以我明天還得繼續去幼兒園？”
    “好讓你再接再勵將小文再弄哭一次？”
    黎冉覺得，這位顧子默公子嘴巴真是毒得厲害。
    “那你想怎麼辦？”
    “明天下午三點，到西景公園湖邊來。”
    “你要給我換工作？”一想到不用再去麵對那群熊孩子，黎冉瞬間覺得高興起來。
    “下午三點，一秒不差。”
    然後電話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