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陰回到店裏是在下午五點，將近日暮的時候。她一進店門，就被眼前亂七八糟的局麵震攝住了，隨後爆發出一聲可匹敵海豚音的尖叫。
    “有恐怖分子嗎？我們店被搶了嗎？這是怎麼回事？地震了？”
    正在收拾書本的黎冉吞吞吐吐：“不小心撞倒的……”
    “撞倒？就你這個身子？”穆清陰上下掃了一眼他清瘦得可以用弱不禁風來比喻的體型。
    收拾了一下午的書，黎冉已經直不起腰來了，他把一摞書放回架子裏，一邊捶著背一邊走到店前找了張椅子坐下。
    “文疏月的未婚夫來過了，就是那個顧子默。”說罷他白了穆清陰一眼，“搶婚的時候你還說什麼絕對不會被發現，現在可好，人家找上門來了。”
    穆清陰一怔：“他來跟你要人了？還把我們店砸了？”
    黎冉想了想：“好像也可以這麼說……”
    “他沒對你動手吧？”她很緊張地把他拉起來前後左右看了一遍，“他揍你了嗎？”
    “沒有。不過他讓我明天去找他，還說不會讓我有好果子吃。”黎冉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你說我明天要不要過去？”
    “你有毛病啊，親自送上門去讓他對付？”
    他一聳肩：“但我要是不去恐怕下場會更慘。”
    黎冉把卡片拿給她看，她瞅了一眼便瞪大了眼睛：“他讓你去這裏？”
    他點頭，學起了顧子默的口吻：“早上十點，一秒不差。”
    “你真準備去？”
    “如果不去，我感覺會出大事。”
    “算了，我跟你一塊兒去。”穆清陰皺起眉，“我可不能讓你一個人去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黎冉再次一頭霧水。
    “你不知道？”她揚了揚手裏的卡片，卡片上印著一個頗可愛的卡通圖案，底下的幾行小字標注著地址。
    “那裏可是惡魔聚集的地方。”
    小薔薇幼兒園，又名惡魔聚集的地方。
    清晨九點五十三分，黎冉和穆清陰趴在幼兒園的柵欄門外，看著裏麵一群還不到五歲的小惡魔們在操場上追逐打鬧，嬉戲玩耍，爽朗的笑聲和震耳欲聾的哭聲同時鑽進他們的耳膜。
    一個係著圍裙的幼兒園老師在場上喝斥幾個不聽話的小男孩，他們剛剛把一個女孩從滑梯上推下去，導致她因恐懼而大哭，還因此感染了幾個其他的小孩，使得他們也莫名其妙地哭起來，操場上從一片歡笑的海洋刹時畫風驟轉變成一片哭泣的地獄。幾個年輕老師疲於奔命地安慰著班上的孩子們，但哭聲還是此起彼伏。
    “看，我沒說錯吧？簡直是地獄。”
    目睹了此情此景的穆清陰極其嚴肅地扭頭看向他，“黎冉，我跟你說，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子最可怕了。他們的思維毫無邏輯，行動毫無規律，心境轉變極其迅速，而且毫無自我主張，易受感染，同時極度自我中心，極端自私自利。堪稱地球上最可怕的生物。”
    小孩子再怎麼愛折騰，黎冉也覺得她這番點評太中二了點。
    將近十點的時候，從街道上駛來一輛銀色奔馳，車子緩緩停在幼兒園門口。在黎冉和穆清陰的注視下，顧子默西裝筆挺地從車上下來。
    “來得挺準時啊。”他掃了一眼黎冉，目光停留在穆清陰身上，“想必這位就是主謀了。”
    “什麼主不主謀的，說得這麼難聽。”穆清陰一改以往的霸氣，心虛地笑了幾聲，“顧公子近來還好？”
    “除了訂婚儀式被搞砸、差點因此上了社會新聞之外，一切都還好。”顧子默真是句句話都帶著刺，明顯不是好應付的主。
    穆清陰嗬嗬地假笑幾聲：“那個，我今天過來也是想跟你道個歉，當時真是沒什麼別的辦法了，我們隻能出此下策，希望顧公子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原諒我們黎冉吧。”
    “改天你結婚，我叫人去砸場子。砸完之後跟你道個歉，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你會怎樣？”顧子默目光犀利地看著她。
    她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雖然我也很想結一次婚讓顧公子你出出氣，但實在不好意思，我是獨身主義者，這輩子恐怕都不會結婚了。為了表示我們對你的歉意，這樣吧，以後顧公子有用得上我們的地方，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絕不推辭。如果你以後想逃婚，我們一定義不容辭去幫你，怎麼樣？”
    顧子默冷笑了一聲，輪番掃了他們兩人一眼：“連說的話都一模一樣，真是一對好搭檔。行，既然你們這麼有誠意，今天我正好就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
    他說著把車子後門打開：“小文，你還要在車裏坐到什麼時候？”
    一個胖墩墩的小孩一臉不樂意地從車上下來，小書包背在身上顯得他體型更壯碩了。
    顧子默將手搭在他肩上，向兩人道：“這是我侄子顧文，他不喜歡上幼兒園，也不喜歡跟別的小孩玩，你們今天就陪他在幼兒園裏玩吧。”
    黎冉難以置信，穆清陰麵色慘白。
    “另外，我跟幼兒園的老師們打過招呼了，說你們是小文的家庭教師，除了小文之外還可以幫她們照顧其他學生。她們聽了都非常高興。”
    “非常高興”這四個字，他還特地加了重音。
    黎冉麵色慘白，穆清陰幾欲昏厥。
    “還有，我家的保鏢會全程守著小文，如果你們照顧得不周到或者中途逃走了，他都會如實向我彙報。到時候就請別怪我采取更激進的手段。”
    黎冉和穆清陰朝他的手指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彪形大漢身著西服，如臨大敵地站在車旁，目光凶狠得如同隨時要將他們生吞活剝了般。
    他倆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啊呀我想起店裏還有好多重要的事情沒辦呢我先走了，黎冉，你好好加油喔，一定要好好照顧小文少爺。這些小惡——小天使就交給你了。”
    穆清陰說完一溜煙似地跑得飛快，不等黎冉喊住她，她已經消失在街道拐角處了。
    顧子默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麼樣？你也想跑？”
    “不敢，不敢。不就是照顧小孩嗎，我最拿手了。”他擠出一絲苦笑，內心卻在呼天搶地，“是不是隻要把小文照顧好了，之前的事就不追究了？”
    “當然，隻要小文說他對你感到滿意，我就放過你。”
    不知為何，顧子默眼中有幾絲狡黠。
    得到這番承諾，黎冉的心中終於升起了希望之光。
    他咬了咬牙：“顧公子放心，我一定會讓客戶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