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現在並非下班高峰期，出租車一路卡著最高限速，陸俊和齊語終於趕在“驚魂三十分”倒計時結束之前，趕到了紫苑公園人工湖北岸。
    這個“驚魂三十分”是他們林隊的規矩——收到短信後必須在三十分鍾內趕到指定地點，哪怕你正在火星上跟一個快要餓死的植物學家探討土豆的種植法*。至於後果嘛……剛入隊時便因為突發狀況違例過一次的陸俊並不很想回憶。
    湖邊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個先到的警員聚集在周圍。為首的一個胖警察扛著相機，靈活地穿梭在幾個現場取證的警員中，哢嚓哢嚓地從各個角度拍著照片。透過鏡頭，自家小警察的身影出現在取景框中，頭上……怎麼還多了三根天線？
    胖警察放下相機揉了揉眼睛，確認了自己的寶貝相機並沒有進化出了貼紙功能，目瞪狗呆道：“臥槽！小陸你這是在幹嘛？cos天線寶寶嗎？”
    陸俊無奈地擺擺手，跟在他身後的齊語笑了一聲，胖警察這才注意到他：“小陸，這位是？”
    陸俊正在想著總不能說他是來幫我拔天線的吧，齊語已經走上前，帶著公務性的笑容跟胖警察握了握手：“警察同誌您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本市獨一無二的私家谘詢偵探齊語。這次是應你們陸警官的邀請，前來幫助你們破獲這起連環殺人案的。”
    “……”
    趁著胖警察和陸俊一起目瞪狗呆的瞬間，齊語越過兩人，很自然地拉開警戒線走了進去。
    胖警察轉向陸俊：“……這人是腦子有病還是偵探小說看多了？”
    陸俊無辜望天。
    先前趕到的美女法醫譚曦顏已經帶人運走了湖邊的屍體，負責現場取證的警員們正小心翼翼地在濕土上提取鞋印，並用一根麻繩還原出了死者倒地的輪廓和位置。可以看出死者被發現時的姿勢是俯臥在湖邊的地麵上，頭部浸到了水中。
    “我說這位小同誌，這裏是案發現場，誰允許你順便進來的？你這叫……這叫破壞現場知道不？”終於反應過來的胖警察氣喘籲籲的拉開警戒線追了進來。
    齊語正蹲在地上，饒有興致地戳著地上的一個小坑，不時地抬起頭看向麻繩的位置。聽到胖警察的“逐客令”，他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盡量擺出一副誠懇地表情道：“警察同誌，您這麼講就是冤枉熱心市民了，我這明明叫痕跡鑒定……”
    胖警察又好氣又好笑：“呦，這位熱心小同誌，你還知道‘痕跡鑒定’呢？那你倒是說說，你鑒定出什麼來了？”
    齊語一指地麵，好在發現的早，加之湖邊的地麵十分濕潤，留下了非常清晰的鞋印。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首先，我們可以看到地麵上留有兩種鞋印。這種橢圓形的深坑是高跟鞋的鞋跟留下的，也就是死者的足跡，另一種鞋印比較淺，而且花紋比較獨特，如果我猜的沒錯應該是運動鞋……”
    “等會等會，”胖警察道：“你怎麼知道穿高跟鞋的是死者？”
    “從鞋印的尺寸和深度來看，這位‘高跟鞋小姐’不穿高跟鞋時身高應該有一米六左右，體重差不多一百斤，更符合你們用繩子擺出來的那個輪廓。至於那個旅遊鞋嘛……”齊語伸手比劃了一下兩個足印之間的距離：“從他的步長來看，身高至少得有一米八，身材卻比高跟鞋小姐還要瘦不少。”
    胖警察撓撓頭，默默地回憶了下很久以前在警校學過的步長與身高的換算公式。無奈那些數字有如脫韁的野狗般歡脫地在腦海中奔跑，隻好放棄道：“行啊小同誌，數學還不錯。”
    “而有趣的就是這位‘旅遊鞋先生’，”齊語指了指靠近湖邊的一個鞋印：“你們看右腳的鞋印，鞋跟的位置明顯比前半部分的痕跡淺的多，說明這個人是踮著右腳腳尖在走路。”
    “還真是誒。”胖警察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道：“不過他為什麼要踮著腳尖？這是在學波斯貓嗎？”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鞋印的方向也有點奇怪。右腳的足尖並不是向前，而是略微向左側傾斜。看起來有點類似於‘內八字’的走法。”陸俊道。
    “這種走路姿勢很特殊，”齊語道：“從醫學的角度講，應該是由於膝關節周圍的韌帶不能支撐，導致脛骨出現了旋轉，表現在鞋印上，就出現了這種類似‘外旋’的效果。而患者為了能夠減輕脛骨旋轉帶來的疼痛，會在著地時盡量減少衝擊，甚至不敢用腳跟著地，所以腳尖位置的鞋印會比腳跟位置更加清晰。綜上分析，這家夥多半是有膝關節炎*。”
    “靠！關節炎都能看出來？”
    “從我們中醫的角度去分析呢，這屬於陽明經筋的病變。所謂陽明者，五髒六腑之海也，主潤宗筋。”齊語搖頭晃腦地開始背書：“若飲食不節或思慮過度，損傷脾胃，脾胃虛弱，氣血津液生化不足……”
    “說人話！”胖警察忍無可忍道。
    “……經筋失養，則宗筋弛縱。”齊語無視胖警察的淫威，堅持背完了最後兩句：“不才之見，這位‘容疑者X’同誌一定還伴有脾胃虛弱之證，具體表現為麵目無華，肢體倦怠，神疲乏力……”
    “臥槽，這麼神？”胖警察一臉吃了顆猴賽雷的表情：“這位小同誌你可真神了。你在哪家醫院工作啊？趕明兒我休息去找你掛個號看看？我跟你說，我最近也是食欲不好，一頓飯也就仨雞腿，你看看我是不是屬於那個什麼什麼‘脾胃虛弱’啊……”
    正說著，陸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下。他打開手機，發現譚曦顏已經把詳細的檢驗報告發過來了。
    陸俊一張張翻著手機裏的照片，忽然手一抖：“劉哥，你看這個……”
    手機裏的照片是屍體胸口的特寫，蒼白的肌膚上觸目驚心地陳列著幾道淩亂的刀口，能勉強看出血痕拚湊成了一顆五星。
    

    作者閑話：

    作者注：
    *此處指安迪·威爾的小說《火星救援》
    *關於步態分析與中醫經筋的辨證一塊內容，見王常海《膝關節骨性關節炎經筋辨證即步態分析研究》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