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克拉瑪依愛情故事
    1、“咕嘟，咕嘟~”電話粥
    回到克拉瑪依後，依舊是百無聊賴的工作。很快，他也開學了，回到了烏魯木齊。他上大二了。
    無聊的工作讓人很煩悶，所以，工作之餘，我會找些事情做做，以此排遣這種煩悶。我住在單位的宿舍，宿舍有一扇很大的窗戶，每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都是從那裏射向我的床頭。陽光這麼好，何不在窗台上養幾盆小花呢？
    單位倒是有很多花，但是因為長時間沒有人照顧，都差不多死光了，剩下的也都奄奄一息。於是，我就收拾起那些花；最後，那些快死的花居然慢慢都有了生機。我還在空花盆裏種上了牽牛花、紫茉莉和金盞菊，放在了我宿舍的窗台上。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到窗台前，看看我的花都長得怎麼樣了，看著它們發芽、長葉……一點點的長大，你能感受到一種叫做“生命”的東西——這總讓百無聊賴的工作多了些生機。
    最讓人期待的還是晚上，因為每天他下晚自習後，我們都會打電話聊天，聊很久很久。我和他說說我工作上的事情，他和我說說他學習上的事情；我和他說說我的花又長高了，他和我說說他們學校的月季開得很漂亮；我和他說說克拉瑪依的天氣，他和我說說烏魯木齊的天氣……反正，總是有說不完的話，聊不完的天，其實總結起來，就是兩句：“我很想你！”和“我也很想你！”。
    以前，很不能理解舍友在宿舍給對象打電話，一打就是個把小時，總是在想：哪那麼多廢話！現在，自己有了對象，才理解為什麼和對象打電話能打很久。廢話遇到了願意分享和傾聽的人就不是廢話，電話粥煲的不是寂寞和無聊，電話粥煲的是思念和愛意。
    每晚都在“老公，晚安”和“老公，晚安”的互相問候中，甜蜜入睡，連夢都是甜的！
    2、終於等到你——“表弟”
    在新疆的秋天，有一個長達半個月甚至更長的假期，那就是每年的“中秋節”加“古爾邦節”加“國慶節”的假期。我和他都盼望著這個假期早點到來，這樣，他就可以到克拉瑪依找我了，我們就可以短暫的相聚了。
    終於盼到了這個日子！那天，我早早地就去了克拉瑪依火車站，在出站口翹首以盼。那時候已是華燈初上、夜色朦朧，卻也阻擋不了我們彼此的視線。從火車站出來的公交依舊擁擠、悶熱，可是我們靠著彼此，卻很欣喜。
    單位宿舍就我和一個大叔——老李，老李就住在我隔壁。我告訴老李：他是我表弟，在烏魯木齊讀大學，放假了來看看我，順便再克拉瑪依玩幾天。
    當天晚上，久旱遇上甘霖，幹柴遇上烈火，兩股年輕的雄性荷爾蒙激情地釋放了彼此積蓄已久的洪荒之力。
    3、家庭煮夫
    雖然是法定節假日，但是因為工作特殊，所以我們還沒有放假。每天早晨，我起床上班都輕輕地，生怕吵醒他；出門的時候，我都會看下熟睡的他，給他掖掖被子；他偶爾也會醒來，睡眼惺忪地看著我，然後親我一口，道一聲：拜拜！看著我出門，然後再睡下。
    中午下班，還沒走到宿舍，就聞到了陣陣香味；走進廚房，就看到他忙碌的身影。老李酸酸的說：真好，下班就有人給做好了飯，隻管吃就行了！
    是的，有他真好！平時我自己一個人做飯，就是胡亂將就。現在，他來了，變著花樣做好吃的給我吃，吃到嘴不能停個，吃了這頓就想下頓。
    我終於放假了，我和他先去菜市場采購了一番，買了一堆涮火鍋的食材。回來後，我們一陣忙碌，然後倆人就熱火朝天的胡吃海喝起來，吃到肚子滾圓，最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我還記得，他和我一樣，也是愛吃香菜的，他還愛在火鍋湯裏放上蝦米，他很愛喝火鍋湯……
    不過，那都是曾經；興許，他現在的口味早變了。
    4、采花大盜
    第二天，我們在克拉瑪依市裏逛了一天。
    克拉瑪依，是維語音譯為漢語，它的意思是：黑油。克拉瑪依有豐富的石油資源，且油層淺、原油質地優良。克拉瑪依油田是新中國成立後勘探開發的第一個大油田。作為“戈壁油城”，克拉瑪依很富饒，城市建設很好，幹淨整潔。克拉瑪依人也悠閑自得、從容淡定。
    那麼這“黑油”來自哪裏呢？——黑油山。我和他先去逛了有名的黑油山。
    黑油山在克拉瑪依東北部，距市中心大約2公裏。因原油長年外溢結成一群瀝青丘，最大的一個高13米，麵積0。2平方公裏，這群黑油的瀝青山以及它地下埋藏的石油在這裏已沉醒了上億年。由於周圍十分荒涼，環境惡劣，千百年來它不被人們重視，直到解放前，一位叫賽巴木巴依的維吾爾老爺爺，第一次扣響了黑油山的大門，他在集油窪地撈取原油，用黑色的油換取生活用品，當地人也用原油點燈。再後來，就有了克拉瑪依石油的開發史。
    事實上，我們看到的山全是瀝青丘，隻不過由於長年累月的風沙洗禮，它們的外麵都被厚厚的沙土覆蓋。因為地下有石油，土層薄而貧瘠，所以地表隻有一些荒漠小草，放眼望去，看不到一棵樹，十分荒涼。而山下不遠處，就是繁華富裕的克拉瑪依城。
    黑油山的山頂有幾個原油坑，坑中心有像泉眼一樣的“油眼”，現在還不停地往外冒油。原油坑黑乎乎的，黑的反光，人的倒影在裏麵清晰可見。
    在黑油山最高處的原油坑邊，有一尊雕像——這就是黑油山的發現者賽巴木巴依老爺爺。他騎著毛驢，彈著熱瓦普，向我們訴說著黑油山的滄海桑田。我和他都在雕像邊留了影。
    從黑油山下來，我們又去了九龍潭。九龍潭是克拉瑪依河的源頭，來自額爾齊斯河的河水，從九個龍口中噴湧而下，形成了一麵巨大的瀑布。水流落入龍口下的巨譚，翻滾激蕩、浪花飛濺，最後浩浩蕩蕩的沿著克拉瑪依河，奔湧而去。九龍潭的兩邊都有高大的門樓和涼亭，我和他坐在涼亭裏，看飛來飛去的觀光直升機，看浩浩蕩蕩的克拉瑪依河水奔流向前。
    九龍潭右側矗立著一座高20米的引水工程紀念碑，寫著“向引水英雄們致敬”八個大字，記載了克拉瑪依河開鑿的壯麗詩篇。引水工程解決了克拉瑪依嚴重缺水的狀況，使克拉瑪依大農業開發得以實現，生態環境得到很大改善，氣候變得舒適宜人！
    河邊有很多花叢，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我和他坐在那裏邊休息邊吃辣條。我看有一種花格外好看，有些種子已經成熟，就采了一些花籽，他說我是“采花大盜”。
    後來，我知道那種花叫波斯菊。據說，藏族同胞用來期盼幸福吉祥的“格桑花”就是波斯菊。
    現在，我的窗台上，一大盆波斯菊正肆意的綻放。
    5、尋找“飛紅巾”
    第二天，我們去烏爾禾魔鬼城逛了一天。
    到了烏爾禾鎮，我們先在小店裏吃了拌麵。出來到對麵疾控的辦公樓裏解了個手，發現衛生間外麵的櫃子裏，有免費的套套，我們拿了好幾盒，哈哈。
    不遠處就是烏爾禾恐龍公園。公園門口是巨大的恐龍骨架，公園的門則是巨大的恐龍嘴，人就從恐龍嘴進入公園。公園裏有很多巨大的恐龍雕塑，有烏爾禾劍龍、蛇頸龍、準噶爾翼龍等。我和他在恐龍之間來回的打鬧，各種搞怪，各種拍照。
    再遠一點就是著名的“烏爾禾世界魔鬼城”。烏爾禾魔鬼城是典型的雅丹地貌。一億多年前，這裏曾是一片巨大的淡水湖泊，湖岸邊綠樹成蔭、芳草鮮美，湖裏棲息著烏爾禾劍龍、蛇頸龍、準噶爾翼龍等。滄海桑田，這裏變成了戈壁台地，經過了風雨的不斷侵蝕，變成了這種雅丹地貌。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我們的四周被眾多奇形怪狀的巨大土丘所包圍。這些形狀各異的土丘，有的像金字塔，有的像天壇，有的像獅身人麵像，有的像老虎，有的像烽火台，有的像馬，還有的像糧倉……所以它們都有各自獨特的名字：天馬長嘯、海獅望月、潘多拉魔盒、坦坦尼克號、天下糧倉、桂林山水、淨壇使者、天山雪豹、天地之父、豆蔻年華……
    之所以叫魔鬼城，一來是因為風的鬼斧神工將它雕刻的如此奇形怪狀，二來是因為這裏地處風口，風在土丘間穿梭回旋，發出尖厲的聲音，如狼嗥虎嘯，鬼哭神號，十分恐怖。
    這裏還是眾多影視劇的拍攝地，最著名的就是《臥虎藏龍》和《七劍下天山》。我和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七劍下天山》裏，蔡少芬扮演的“飛紅巾”，站在高高的土丘上，穿著一襲紅衣，紅頭巾隨風飄揚，目光深邃的看向遠方。我和他還特意對著劇照找那個土丘，還真給找到了。我們倆站在那土丘上，模仿著蔡少芬的樣子，裝了個逼。
    不遠處還有天山七劍客背劍騎馬的銅雕像，我和他在那裏，辨認哪個銅像是哪個人，他們各自又背的是什麼劍。
    邊上還有供遊客拍照、騎乘的駱駝，我們倆過去調戲了一番駱駝。
    那天下午，天氣突然就變冷了，幸好我的包裏背了幾件厚衣服。他穿上棉衣，又套上我的衝鋒衣，還把他棉衣上的小尖帽也扣在了頭上，捂得嚴嚴事實，就和粽子一樣。
    晚上，我們回到宿舍，倆人鑽到一個被窩，聽著柯以敏演唱的《七劍下天山》主題曲《空船》，看著片尾，爭論著到底李小冉好看還是王麗坤好看，我說李小冉好看，他說王麗坤好看。最後，我說：你最好看！他一臉嬌羞，道：嗯，人家好看人家是知道的啦！然後，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其實，你更好看！
    6、我隻是瞌睡了
    相聚總是短暫，很快他就要開學回烏魯木齊了。
    他回去的那天早晨，我天還沒亮就起床了。我到廚房為他做了早飯，知道他喜歡吃蝦米，我就在稀飯裏加了蝦米。他吃著我給他做的熱乎乎的早飯，眼裏溢滿幸福。
    我們一起收拾東西，我陪他一起坐公交到火車站。到了車站，我怕他帶的東西不夠，又在車站商店給他買了一些吃的和喝的，他說不用不用，我硬塞給他。
    最後，目送他進站。然後，我在車站看台，看著他上車；他在車裏，隔著車窗朝我揮手。我站在那裏，看著火車慢慢開動，然後慢慢開出站台，直至看不見，還久久地站在那裏，不願離開。
    回來的路上，坐在公交車上，一種很強烈的失落感襲遍全身，心裏滋味說不出的難受。
    回到宿舍，碰到了老李，老李看我整個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就問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笑笑說：沒事，我隻是瞌睡了！
    然後，把整個人埋進被窩，開始了漫長的思念。
    7、初雪花開
    是的，這種思念很漫長，很折磨人。再加上百無聊賴的工作，我開始懷疑我的人生。我不想這樣碌碌無為，也不想繼續這種漫長的思念，所以我決定辭職，回到烏魯木齊，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那時候是十月底了，北疆的冬天來得格外早。在一個早晨，我拉開窗簾，發現窗外鵝毛大雪紛飛，而令人驚喜不已的是：窗台上的牽牛花和金盞菊都開了，牽牛花是藍紫色的，金盞菊是明黃色的，顏色都格外鮮豔。這天傍晚，紫茉莉也開了，是黃紫相間的花，分外妖嬈。窗外是“千樹萬樹梨花開”，窗內是“亂花漸欲迷人眼”。
    ——生命是如此美好！
    這麼美好的時光不是應該與親密的愛人在一起嗎？我為什麼要把這麼美好的時光浪費在這裏？
    於是，我毅然決然的辭職了。
    8、老人家的話
    在我離開的前一天下午，老李忙活了一下午，又是買菜，又是做飯。晚上的時候，他做好了一桌子的飯菜，裏麵有他拿手的大盤雞和抓飯。
    我特別感動，老李一直都很照顧我，這次又這麼辛苦做了一大桌子飯菜為我送行。這大盤雞和抓飯，不似外麵的飯館味，這裏麵有濃濃的“家的味道”。自從畢業，一個人出門在外，其實挺難的；每次覺得困難的時候，就會想家；而吃著老李做的飯菜，我也又家了，我甚至還想了想我和我的他以後的“小家”。
    走起！吃起大盤雞、喝起伊力老窖和“奪命大烏蘇”！
    觥籌交錯、杯盤狼藉後，我和老李都醉眼迷離，老李反而一本正經的給我說了一段話。他說，他年輕的時候有個朋友，人長得可帥了，農場裏的姑娘都被他迷得團團轉，追著他屁股跑。老李停了停，我們碰了一杯，又接著說。可是呢，他這個朋友卻一直沒有結婚，到死都沒有結婚。老李咂了一口酒，感歎道：可惜啊！英年早逝，死的時候才二十幾。突然就病倒了，也查不出是啥病，最後死的可慘了……
    我那時候並不知道老李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我想，老李大概是有點醉，他看到了年輕的我，想到了他年輕時的朋友。
    很久以後，當我再回憶起老李說的話，才讀出了裏麵的故事：老李的那個朋友是同性戀，所以一直沒有娶媳婦，後來，感染上了艾滋病，早早的就死掉了，死得很慘。
    老李大概早就看出來了我和我那個“表弟”的關係，我們在宿舍裏的動靜他可能也聽到了，畢竟，薑還是老的辣。老李說這些話，就是想告訴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能重蹈他朋友的覆轍！
    可是我那時候太傻，完全沒有明白老李的用意。
    由於喝了酒，有點醉，我忘記定鬧鈴了，第二天早晨起的有點遲。慌慌忙忙地收拾好行李，老李把我送到了火車站。在進站口，我深深地擁抱了老李，老李也給我一個深深地擁抱。我的擁抱是謝謝老李一直以來的照顧和幫助，而老李的擁抱，是讓我好好珍重，走好腳下的每一步路。
    隻是，當我明白這一切的時候，都太遲、太遲。
    9、涼亭好涼
    回到烏魯木齊的時候，是十一月中旬，烏魯木齊也是冰天雪地、銀裝素裹。
    他知道我突然辭職回到烏魯木齊，很不高興。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他一直板著臉。可是我不知道我有什麼錯：我辭職回到烏魯木齊，就是想結束異地長跑，想兩個人能總是在一起。我都是為了他，都是為了我們啊！可是他為什麼會不高興呢？！
    然而，我很快就知道了他不高興的原因：他是擔心我回到烏魯木齊以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雖然是首府城市，寒冬臘月的也沒有那麼多課找的工作；再加上我大學學的專業很冷門，就業麵很窄，就更沒有合適的工作了。我跑了半個多月，才勉強找到一份差強人意的工作。
    找到工作那天，我和他一起吃飯，告訴他了這個“好消息”，他的反應也比較平靜，因為確實也不是什麼好工作，很一般。他對我也不冷不熱的。
    新的工作是在工廠，經常要倒班，人很疲憊。休息的時間，人都在補覺。在加上冰天雪地，和他離得又有點遠，就很少去找他。
    再次去找他，是在過年前，我辭職後。當我告訴他，我辭職後，他明顯很不悅，可是也什麼也沒說，也沒有問我為什麼辭職。是啊，也沒有什麼可問的，反正我已經辭職了。良久，他問我：打算怎麼辦？我說：先回家過年，過完年再說唄！
    然後，又是良久的沉默。我們倆就那樣靜靜地坐在財大公園的涼亭裏，我感覺到涼亭越來越涼，涼得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