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小舟也是談過戀愛的。不是說苦苦的單戀，而是那種雙方互相喜歡的，真正的“談”一場戀愛。皮小舟喜歡這種彼此把對方放在第一位的感覺，你給予對方的感情，對方能給你回報，這是一種微妙的滿足的平衡感和幸福感。認識老俄的時候，皮小舟已經學會不再去想劉華春的事情了，他對老俄沒有對劉華春那種突如其來的、難以名狀的悸動，而是有種安心的感覺，或許是第一次從別人那裏收獲到名叫承諾的東西，皮小舟覺得很心安，他曾經以為，自己能和老俄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
    就算兩人分手了，他也常常想起老俄。如果硬要對比的話，皮小舟認為，這兩年他想老俄的時間要比想劉華春多多了。究竟是不是不舍，皮小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們永遠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老俄出軌了。
    皮小舟回家的時候坐得是公交車。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拒絕了VK讓司機送他回家的請求，借口說想在公交車上醒醒酒，就很任性地跑出了VK家的家門。他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把窗全部拉開，想著過去24年的自己，突然覺得有點難過。他自認在和老俄的那段戀愛中，自己是忠誠的，但是並沒有傾盡全部，因為他知道這種付出非常盲目，而且沒有自我。所以老俄出軌被他發現的時候，他也隻是笑了笑，然後把門關上了。
    老俄沒有追上來，他知道他是故意讓自己發現的。
    他們完了。
    “你還喜歡劉華春吧。”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老俄聽小胖提到過劉華春，曾經很傷心地來找過皮小舟。“你還愛他嗎？”
    “不愛了。”皮小舟說。“我已經完全放下了。”
    皮小舟在VK家沒喝多少酒，但是偏偏就那種微醺的感覺最令人多愁善感。他走到小區門口，好死不死正好見到劉華春下了出租車。劉華春老遠地就叫住了皮小舟，等靠近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你今天見誰了？小胖還是竿子？”劉華春伸手去扶皮小舟。“喝了多少？”
    皮小舟下意識地打開劉華春的手，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自己往家走去。
    “小船。”劉華春在後麵喊他，他不回頭，也不停下。“小船，你恨我嗎？”
    皮小舟不想哭，但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劉華春默默地跟在皮小舟後麵，一聲不吭。
    這麼多年下來，原來劉華春什麼都知道。
    小胖和竿子曾經在深更半夜指責過皮小舟的桃花運，用小胖的話說，就是一坨X，用竿子的話說，就是兩坨X，皮小舟追人一坨，被追一坨，水平差不多。皮小舟在幾年後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道理。劉華春出國後沒幾年，團裏就有個熊一樣的男生向他表白，並且施行死纏爛打模式，皮小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還自顧自地給皮小舟買一大堆東西，皮小舟不收，他就生氣，當著皮小舟的麵把它們都丟到垃圾桶去；皮小舟如果收了，他就自認為皮小舟接受了他的心意，到處宣揚他們兩個已經在一起了。皮小舟讓這個人弄得心力交瘁，差點搬家，正在煩惱之際，還好老俄出現了。
    “你究竟喜不喜歡老俄？”他們分手後，皮小舟不哭不鬧，照常拉著小胖竿子出來吃飯。小胖看他太正常，反而有點擔心。“平時看你們挺相愛的，你沒事吧？”
    “沒事，落得輕鬆。”皮小舟嬉皮笑臉地回答。
    皮小舟其實不能說不喜歡老俄，他自己愛得太收斂，太有分寸，以至於凡事都可以用理性去解決。直到現在為止，皮小舟還經常夢到他那天撞見老俄和別人在床上時的場景，而每次自己的反應都一樣——摔門而去。對這事兒，要說生氣，他應該是生氣的，但是老俄對他太好，愛他時又愛得太瘋，他對老俄的這種情感，真得很難用語言說出來。
    “老俄出軌真不是個東西。”竿子說。“小船，你一定特後悔跟他在一起。”
    皮小舟搖了搖頭：“不後悔。”
    他覺得，自己畢竟付出了愛，也得到了愛，這段經曆在自己的人生中是多麼難得，他又為什麼會後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