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輕臉色一沉站了起來，“這事你不該問我。”
    “何妨，以前不論大小事，也從來是皇兄去拿主意。”
    韓祁走到他身後抱住他。韓輕的身子總是很涼，但頸上、耳下的氣息卻是溫熱的，韓祁閉上眼嗅到淡淡的沉香味，感覺神馳力困，一片暖香之中聽見他說：“那些事，已經過去了。”
    這話說的很無情，是在叫他明白江山更迭世事如棋，一局已休萬事已變，今日已非昨日，再不能重頭。
    “我知道，皇兄，我怎會不明白。”韓祁鬆開手，平靜的看著他，“從我登基開始，我就知道很多事情從那天開始都不再一往而複。這一路過來你我都有舍棄的東西，你一直認為，我是為了皇位不擇手段不惜背叛你欺騙你，是我令你失了天下失去一切，可是我舍棄的卻從來不是你。”
    背叛，欺騙，如此坦誠自如。韓輕冷眼看他，“我已一再承認，我的的確確是輸了。爭權奪勢本來就是費盡心機，他人手段更高我甘拜下風。可誰與我爭皇位都無妨，偏偏不能是你。你要了皇位，便等同與我決裂，你難道不知？如今既然坐在大殿上的人是你，你也不必介懷我對你的仇恨，不用再如此軟談麗語，我不可能原諒你。這十年間萬事順應的滋味想必甘之如飴，你到底是忘了，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
    韓祁不怒，微笑著說道，“這是個死局，沒有破解之法，兩條路我隻能取其一，可不管怎麼走最後都是錯。成全你，或者成全我，我選了後者。我的確自私，皇兄，你對我的厭惡全寫在臉上，我真的很心痛，可我不後悔這麼做。我隻想問你一句，若我未與你奪位，如今執掌天下的人是你，你舍棄的又是什麼？”
    他的冷漠令他心碎，他總是讓他傷透了心。不過愛上不該去愛的人，明知是錯卻心甘情願一錯再錯，得到的僅僅是恨，該滿足了。
    韓祁抬起頭歎了口氣，“我隻要你的人，不奢望要你的心，你要恨我就恨罷。除了皇位，我什麼都可給你。”
    “如此倒不如殺了我，日坐愁城，我這樣活著實在對今生往後都毫無盼望。”
    韓輕的眼底跳耀著若明若昧的幽火。韓祁知道韓輕在謝城時的百般頹靡，這話並非隨口一說。可他不可能殺他，如果沒有他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那好。”韓祁深深的望著他眼底的火光，“我死之後，皇位便是你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韓輕愣住了。他與他年紀相當…這話好荒唐。
    這個人總是做出一些讓他根本看不透的事，他禦極也有十載，世人讚譽他“大火流金而清風穆然，嚴霜殺物而和氣藹然”，可他為何眼下還像個小孩子，用這種話來討好他？
    韓祁卻不似在開玩笑，捧起韓輕的手，感覺到對方在微微顫抖。仿佛觸摸神明，韓祁一點點擦拭過他冰冷修長的手指，低著頭如同在與他商量一般說道：“明日我便起一道密旨，我死後這密旨會昭告天下，我已讓位給懷雍王。若我明日死，你便明日為王。若我到百歲，你便在這裏陪我到百歲。皇兄，我們彼此都付出一些代價用以期許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很公平。”
    韓輕喃喃道：“瘋子。”
    他在世人麵前是仁厚聖明受人敬仰的君王，背後卻隻是一個偏執極端的瘋子。千秋萬代，哪有過這樣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