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懷昭一向最害怕官吏，把周連潮帶回去，跟把貓帶到耗子麵前沒什麼差別。
    鬱藍璘到底是不忍心對他這麼殘忍，隻苦笑了兩聲，道：“我這位朋友便是這點有些古怪，他輕易不見外人。改日我同他說說，再向你引見他。”
    周連潮默然，轉而說：“我這幾日，打算與江大人一道探探情況，再隨同進宮麵上。此事不管牽連到誰，我們大理寺態度都應更強硬，不可在此時被刑部壓上一頭。查案之事，就暫且先交予你，可好？”
    鬱藍璘點頭，“我自當竭盡全力。”
    周連潮做起事來隨方就圓，四兩撥千斤。鬱藍璘越發佩服他，也隱約覺得此人不似奸佞之徒。隻是他雲迷霧鎖，知白守黑，令人捉摸不透他行事做事到底是為哪方，連是非善惡亦叫人看不大真切。
    觀此人的做派，鬱藍璘恍然間覺得看到了些阮懷昭的影子。

    鬱藍璘與萬浩明在大理寺堂前重審穆錫之案的囚犯。受財者，同枉法論，此中大部分人皆是刑部官吏，審到刑部主事鄭子蓬身上時便沒了後文。鄭之蓬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剛毅無比，決計不開口多說一字。
    萬浩明見慣這陣仗，他受寺卿之命審案，無所顧憚百無禁忌，抬手一揮，直接在堂上擺開刑具，這就要給鄭之蓬上刑。其餘囚犯亦不帶下去，就跪在一旁看著。本朝大理寺與刑部之分僅在處理犯人前者為權貴，後者為庶民。共掌邢獄，刑罰一脈相承。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明鏡高懸”匾額之下，便擺滿了烙鐵、火鉗、夾棍。
    皇上登基後雖已免去不少酷刑，但剩下的依舊殘忍。鬱藍璘皺眉側過頭不再去看。
    刺剟之下，鄭之蓬牙依舊咬的很緊，接著再用沾滿油煙的藤編抽打傷口，如此又耗了一個時辰。萬浩明冷笑一聲，著人取出通紅的烙鐵。鄭之蓬終於熬不住了，滿堂彌漫著一種焦糊氣味，哀嚎灌入耳中，萬浩明氣定神閑的呷了口茶，起身正要說話，忽然見身邊的鬱藍璘麵色慘白，奪門而出。
    刑訊之中眼下是最能撬開疑犯一張鐵嘴的時候，萬浩明也不便脫身，便隨意吩咐個人跟出去看看。鬱藍璘隻連連擺手，也未多說一字，便先告病離開。
    鬱藍璘這一去便去三天未返。
    他告病，在宅中靜臥修養。
    阮懷昭那日見他白著臉匆匆回來，吐得翻江倒海，洗漱幹淨後便躺在床上發起高燒，嚇得他趕忙請來大夫，大夫隻道是風熱所致，吃了藥調理數日即可痊愈。
    聽了大理寺用刑的事之後，阮懷昭煞是心疼他養尊處優多年，見到這駭人景象嚇的大病一場、但又覺得有些可愛好笑，隻因這些事他在將夜閣時早就耳濡目染，鬱藍璘這失魂落魄的表現，於他而言著實新鮮的很。
    “你啊，就不知道身為邢官，用刑去撬開犯人的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鬱藍璘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這會兒倚在床上，沒精打采的掃他一眼，氣若遊絲的說道：“你且別說我，你是連大理寺的牌匾都見不得。”
    阮懷昭此刻倒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了，“害怕歸害怕，我若真到了刑架上，準是最能熬的。”他想了想，忽然想起自己已沒了武功，憑毅力去抗著實艱難，隻好改口道，“以前可以，現在不行。”
    鬱藍璘翻過身不再看他，“你到底犯了什麼事？你若真被抓上去，我不會救你。”
    “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阮懷昭也不知如何開口。